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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人》让人自省 是游戏还是表演?(附图)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1月22日15:20 南方周末
《夜色迷人》让人自省是游戏还是表演?(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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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末年初,位于北京“银街”街角处的东方先锋小剧场正在上演纯黑色的话剧《夜色迷人》。所有的道具、布景都是黑的,演员穿的戏服是黑的。编导们原来设想的种种多媒体的舞台手段悉数被取消。舞台手段简而又简,只留下5个演员围绕着一张餐桌的对白。

  日常的语言,被灌注于游戏的形式中。这个名为“重操旧业”的游戏,跟已经风行了一阵子的“杀人”游戏颇有几分相像。

  初春的晚上,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轿车在偏远的小镇上抛了锚。车的主人———推销员特雷斯请求在退休律师库姆家借宿一晚。库姆是那么一位老爷子,尽管走路歪歪斜斜,却喜欢在唱片机播放老曲子的时候,打着响指去追随飘散在空气中的音符。打从老库姆和特雷斯一照面,你就可以感受到老库姆的敏锐和刻薄。但特雷斯不可救药的坦率、快活,怎么损他,他都不往心里去。老库姆决定让特雷斯借宿一晚,但条件是,特雷斯必须陪他和退休的老法官彼得、退休的老检察官佐恩玩“重操旧业”的游戏。

  在这个游戏里,库姆、彼得和佐恩按照他们退休以前的职业,各司其职,缺就缺一个罪犯。在银灰奔驰轿车抛锚的夜晚,罪犯当然就由特雷斯充任。

  特雷斯内心的秘密在循循善诱的问题下徐徐展开。所谓的游戏其实是对人的心灵的拷问。

  “有能力自嘲的人和社会才更健康”

  从吴晓江想排《夜色迷人》到他真正把这出戏排出来,用了10年的时间。

  《夜色迷人》根据“20世纪最伟大的德语作家”迪伦马特的中篇小说《抛锚》改编。二战之后开始戏剧创作的迪伦马特善于以荒谬和闹剧作为手段,揭示人类的普遍困境。

  “迪伦马特并不是那种人们所习见的某个家庭、某个阶级或某个特定社会的叛逆者,而是整个世界的叛逆者……因此,被称为‘令人不舒服的迪伦马特’。”中国的“迪伦马特专家”、社科院外文所的叶廷芳教授曾给迪伦马特下过这样的“定义”。

  国家话剧院的导演、1980年代的大学生吴晓江最早在大学的图书馆里读到迪伦马特。那时候,迪伦马特最让吴晓江心醉的气质是“自嘲精神”。在迪伦马特的剧本里,别管大人物、小人物都是有人格缺陷、鄙俗可笑的,但这些有人格缺陷的人却往往在一个偶然事件中彰显他们本性中沉睡的“英雄”气质。

  “有能力自嘲的人和社会才更健康。”吴晓江说。

  1995年,吴晓江打算把经过龚应恬改编的《抛锚》排成话剧。他们为设想中的话剧起了一个很俚俗但有双关含义的名字《没有不吃腥的猫(No cats that hates fish)》。他们还从瑞士大使馆(迪伦马特是瑞士籍)拉到了6.5万瑞士法郎的赞助。但这笔赞助无法应付从排练到演出的全部费用,不足部分需要自筹。吴晓江筹不到这笔钱,排演计划搁浅。

  再次提出排这出戏,是在2005年。偏巧又遇上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国话重排、复排多部老戏,演员吃紧。直到2005年年底,在四面八方拍戏的演员才凑齐。

  问题接踵而来,演员们演多了电影、电视剧之后,习惯了对着摄像机近距离的表情达意,回到剧场,能不能把自己的声音传递到有效距离成了问题。如果提高音量,就不可避免地带上一点舞台腔;如果要生活化的表达,音量就上不去了。吴晓江的选择是,先尽可能准确、有效地表现人物,之后再考虑“生活”不“生活”的问题。

  自觉地“媚俗”

  于是,或多或少带有“话剧腔”的老律师库姆、老检察官佐恩、老法官彼得和推销员特雷斯聚集在餐桌旁,玩一个荒诞不经的游戏。这使得舞台上的一切,更像是一出戏。

  为了拉近这出以异国他乡为背景的戏与中国观众的距离,编导和演员在台词里加进很多“佐料”。比如把官僚比作又白又胖、光长肉不下蛋的“阉鸡”,比如“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罪犯满街跑”。

  导演吴晓江说,这是一种自觉的“媚俗”。在“媚俗”和“不媚俗”之间,他小心翼翼地走着一根钢丝。“实际上,对媚俗的批判也是一种媚俗。”吴晓江说。

  一方面,要吸引观众看,一方面,又不能让迪伦马特的戏变成中国当下流行用语的操练。吴晓江的选择是,所有批判现实的台词都是“点到为止”。这些台词就像这出戏身上凸起的“触点”,去刺激观众的神经末梢,从而在观众和迪伦马特之间建立联系。

  然而,“批判”只是手段,“自省”才是目的。

  “人们往往在特殊的场合,比如说临死前、比如说将要失去或者已经失去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自省。所以,我们的自省经常是‘晚了’的、‘没用’的。戏剧的作用,就是给人制造自省的机会。”吴晓江说。

  在《夜色迷人》里,自省让浑然不自知的小人物推销员特雷斯变成了一位自觉的英雄。

  老法官库姆张罗的游戏让特雷斯很着迷,几杯酒下肚,只需别人稍稍撬他的嘴,他就爽快地吐露自己的秘密———他卑微的出身和奋斗史;他对小官吏加吉斯的怨恨;作为一个推销员,婚姻之外的风流在所难免,加吉斯的太太就是他的旧好;一年之前,他还开着一辆二手的

雪铁龙,一年之前,他当上了一种透明
化工
制品“西非斯通”全欧洲的总代理,雪铁龙变成了奔驰,而加吉斯此后不久暴死于心脏病……每回,特雷斯在别人的问题之下轻率袒露自己的秘密,台下的观众都对这个“傻瓜”发出轻轻的笑声。

  几乎游戏一开始,谜底就昭然若揭:小官吏加吉斯死在特雷斯步步为营的计划之下。整个剧场里,八成只有特雷斯一个人蒙在鼓里,他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是一个清白的人。随着问题的展开,特雷斯发现一个以前没有发现的自己。

  经过“审判”,特雷斯被判有罪,而且罪该上“断头台”———“断头台”其实就是老库姆为特雷斯安排的房间。对于老库姆来说,游戏终归是游戏。但,偏巧特雷斯是个实心眼的孩子,经历了一轮心灵的审判之后,他的选择是自杀。

  庸俗在此断裂。作为观众,记者在戏的结尾处看到第一个意外。“断头台”不过是一张床,然而就有一个实心眼的笨蛋,参不透游戏和现实之间隔着的那薄薄的一层,在两界交汇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声清脆的枪响,一个浑浑噩噩的笑料式的小人物变成了一出悲剧里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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