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贵姓?”,“姓马”“没‘四!’”,“有‘四’三横一竖一拐弯儿,四个小点儿在下边儿”,“噢,这么找着了。那您叫什么呢?”,“马季”,“这没‘四!’”“一年四季的‘四’呀!”这是马季相声《“四”字歌》中的片断,但我们再也没法听到这名笑星带给我们更多的快乐了。72岁的马季,在他从事相声生涯第50年的时候,却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一生伴随着中国相声事业的壮大。
学徒生涯成笑星
马季1934年生于北京,原名马树槐,因为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四人全靠母亲一人支撑,马季从小全家被迫流散各处求生,他则被托给远方亲戚,当上了上海宏德织造厂的一名学徒,每天要为师傅端茶送水,伺候生活之外,他会在业余生活里围着店里惟一的一台收音机,反复听自己喜欢的相声节目。
织造厂后来在上海有名的永安公司设立了柜台,能说会道的马季于是做起了销售。在和顾客打交道的日子中,他不仅学会了上海话、广东话,也极大地锻炼了自己的口才。
解放后,马季考入了新华书店华北发行所,成了一名“学徒工”,在这个人民政权建立起来的国营机构,他再次找到了和生活与相声广泛接触的机会,当时的工人舞会或联欢活动,马季如鱼得水,不是唱京剧就是模拟丑角表演,过足了表演的瘾。
1956年初,北京市举行工人业余曲艺观摩会演。22岁的马季讲的相声《找对象》讥讽一个以貌取人的青年工人,贴近现实的幽默让他获得了一等奖。同年他参加了全国职工业余曲艺会演,表演的《都不怨我》讽刺了犯错不承认的邮政工人,就是这段相声,让相声大师侯宝林和刘宝瑞同时看中了他。
师生恩怨伴成长
看了他的演出,刘宝瑞找到了马季:“我看你挺有前途,我教给你啊”。与此同时,侯宝林也找上了他,问“认识我吗?”马季说“我认识您、认识您,我不敢跟您说话。”“学相声吧,啊,我教给你。”就这样,马季走上了专业相声演员的道路。
马季的原名其实叫马树槐,侯宝林认为这个名字绕嘴,不容易记住,于是马季就从1956年北京正在放的一部匈牙利喜剧电影片《牧鹅少年马季》中现成找了个名字,“借人家点仙气”,才成了现在的马季。
解放后,为整合旧时代的江湖艺人们,政府成立了广播文工团说唱团,原来只在天桥酒馆茶棚中说相声的艺术大师们都被集中在了一起。1956年,马季正式进入该团,侯宝林、刘宝瑞、郭启儒、郭全宝等都成了马季的老师。
这么多大师中,只有侯宝林是马季的责任老师,两人关系也充满戏剧性的爱恨恩怨。在“大义灭亲”的文革时代,造反派将侯宝林扣上“反动艺术权威”的帽子,让他一次次交代自己的作品是反动的,被逼无奈下,侯宝林好几次在批斗会上都把责任推到徒弟马季身上。此外,民间更是传言当时马季还打了侯宝林。
不过,即使这样的灾难,也没能磨灭师徒情意,文革后师徒二人因为相声,又走到了一起。1984年,马季等人应邀去香港演出,侯宝林是那次演出的艺术顾问。马季曾回忆道:“当时侯先生说:‘马季,你过来,到香港之后,我的段子你都可以演。’说这话是第一次给我开绿灯,对我满意了。我说,侯先生,您放心吧。”就这几句话,马季表示自己至今难忘。
“宇宙牌香烟”扛起现实主义大旗
可能很少有人记得1984年的春节晚会由马季、姜昆、刘晓庆(blog)、王景愚四个“不搭调”的人同台主持,但如果看过晚会的人一定记得胖乎乎的马季在茶话会一样的晚会现场讲了一个“宇宙牌香烟”的相声,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那时没有特技,布景也简陋,全靠他一个接一个地抖包袱把全国人民逗乐。有人说“宇宙牌香烟”是单口相声,又有人说它像独白剧,其实,它兼具二者的优势而又独辟蹊径,最关键是他一改传统相声的关注对象,以社会热点为题材针砭时弊。
估计马季不仅对营销学深下了工夫,对唐山话也没少琢磨,仅仅从这个代表作也可以看出马季相声的特点,语言高度夸张,自铺自刨,自捧自逗,机智灵活,收到出乎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的效果,而情节的曲折跌宕、首尾贯通,又体现了戏剧的特色。由于这个相声点中社会要害的死穴又讽刺了现实,人民群众拍手称快,于是相声界刮起了现实主义浪潮,包括后来他的徒弟姜昆也继承了这一创作脉络,包括名段讽刺官僚主义的“虎口脱险”。
随着文革的结束和电视的普及,马季的相声事业也随之更加走向成熟。马季之子马东曾在《我的父亲———谈马季》一文中写道:1977年在人民大会堂国宴上,叶圣陶兴冲冲地对马季祝酒,连声夸赞《新桃花源记》:“马季呀,相声就是要这样写的!”上世纪80年代以来,马季佳作纷呈。他从1983年开始连续三年主持春节联欢晚会,被称为“马主持”。1986年全国十大笑星评选中他名列榜首,1988年为纪念他舞台生活30年而举办了“马季相声作品演出会”。90年代,他的十几名弟子在苏州举行“谢师会”,在文艺界传为佳话。
广收弟子桃李满天下
相声界没有大学,没有文凭,靠什么承认你在行内的位置?就靠师承!光拜了师,老师不带,你不学,那就是徒有虚名。姜昆的师父是马季。在姜昆50多岁向文艺界汇报自己的情况的时候,回忆了他入门的一段往事,由衷地说:“老师,我姜昆没有给您丢脸!”1977年元旦,姜昆新婚燕尔,5天后,马季对姜昆说:“我准备去湖南深入生活,你跟我一起去吧。”于是,马季带领他们一干青年人到湖南桃源县深入生活。一干就是一个多月。马季突然决定留在那过春节,争取把相声写出来排好再回北京!思前想后,姜昆决定陪马季留了下来。又一个月后,姜昆在他的帮助下,创作出了他到说唱团的处女作“迎春花开”。
除了姜昆之外,马季曾还是冯巩、黄宏、唐杰中等相声界众大腕的老师,从侯宝林、刘宝瑞等老笑星,到姜昆等“小”笑星,马季在相声传承上起到了关键性的桥梁作用,因为他的资历,这几年马季成了央视相声大赛地位不可超越的监审组专家评委。
几年前,马季曾经对相声现状发表感慨:“相声从业人员文化素质严重偏低,大多是半文盲!”马季表示,现在在国际上相声的影响越来越大,可惜的是现在还没有真正像样的相声学校和一流的相声教材,他说:“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办一所有规模的相声学校,大量地培养人才。”可惜这个愿望要在天堂里实现了。
相关评论 相声大师时代的结束
马季对于相声的贡献,主要在于相声中幽默的发掘方面。他在探究相声发展的新途径方面,寻找到了符合自己、符合听众又能够符合时代的一条独特风格之路。马季先生的去世,是最后一位可以称之为相声大师的去世。
马季先生的去世,让相声界同时也让喜爱相声的人们都有些吃惊,这不仅因为马季先生72岁,其实并不太老,更主要的是自从侯宝林和马三立先生先后离开我们,马季这样再一走,相声大师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
对于相声界,马季先生是真正承前启后的一代传人之代表。现在听他早年和刘宝瑞、郭全宝两位先生合说的三口相声,他的声音年轻得直让人感叹时间飞逝和一代人苍老得无情。马季的出现,既有着明显代际的标志,也有着典型时代的印痕。作为新中国第一代年轻的相声演员,他从老一代相声艺人那里学来的技艺,面对着的却是完全崭新的时代。这就注定他不可能重走老一代传统相声的老路,推陈出新便成为了他的不二法门和当仁不让的历史使命。而正是在这方面的努力成就了年轻的马季,使他成为了继侯宝林、马三立之后第一位最具影响力而家喻户晓的相声演员。
回顾马季所说的相声,可以看出他艰难的摸索努力。在歌颂型和讽刺型相声中,他一直在迂回前行。他希望相声既拥有新时代的光彩,又不失传统艺术的本色,在这种两难之中,尤其显示他的难能可贵。
马季歌颂型的相声占有相当大的比例,比如前期有名的《登山英雄赞》、后期有名的《找舅舅》等,不能说是最成功的,但仍可以看出他对于传统“三翻四抖”、“铺平垫稳”的方法创作和演出的坚持,守住了相声的底线。最受听众好评的,还是他讽刺型的相声,比如前期的《打电话》和后期的《宇宙牌香烟》。在这样的段子里,他如鱼得水,将传统相声的包袱尽情抖落,又没有回避现实生活的一个侧面,在调节时代与相声的关系方面,他所做的努力有目共睹。在过去文化单一的年代,马季先生可能没有他的老师们留下那样多的经典段子,却比他们走得艰难,也走得更远。
在我看来,马季对于相声的贡献,主要在于相声中幽默的发掘方面。无论歌颂还是讽刺,他都不想过于矫饰,也不想尖锐涉深,而是希望在幽默感上加重,让听众爱听、接受。
因此,在《找舅舅》中也好,在《打电话》中也好,让我们忍俊不禁而难忘的还是那些幽默的成分。正是对这些幽默的开掘,让这些相声超越生活的浅表层而富有了一定的生命力。而马季许多相声小段,比如《装小嘴》、《吹牛》,以及将地名或电影名连缀成篇的《新地理图》,和最为著名的群口相声《五官争功》等,更可以看出他对生活、对语言的机智敏感,这是对幽默卓越的贡献。他在探究相声发展的新途径方面,寻找到了符合自己、符合听众又能够符合时代的一条独特风格之路。
在这一点,上溯可以看到侯宝林、马三立的影子,下寻却很难再找到能够和马季先生比肩的相声演员了。因此,从这一点意义而言,马季先生的去世,是最后一位可以称之为相声大师的去世。相声界结束了大师的时代,我不敢说这就是群龙无首的时代,却敢说重铸相声的辉煌需要假以时日,而不能够仅仅靠着一些相声大赛的面子活儿或漆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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