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我们走在大路上》很激动人心,可大家对把这个戏叫做多媒体网络很困惑,多媒体我们看到了,可看不出与网络有什么关系?作为这部戏的总制片人,请您对观众解释一下。
杜禹:你的疑问有代表性,这也正是我们要引起人们思考和注意的问题。不久之后你就会看到真正意义上的多媒体网络剧。
魏:听上去很有悬念,多媒体网络剧《我们走在大路上》会什么样子?
杜禹:近几年国内一直在讨论所谓的网络剧,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一些新颖的数字化手段逐步从萌芽生长成有前景的产业,网络剧就是新型的艺术形式。现在大家还只是在口头上去讨论,也有一些人简单地把电影、电视剧、戏剧作品剪辑之后在网上发布,但这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网络剧。“漫悟”所做的网络剧,是要把这个概念的链条建立起来,联通每个环节。比如说,现在上演的舞台版《我们走在大路上》,还仅仅是引出话题的部分,是冰山的一角,在这个线索后面,戏剧版里所涉及的问题,将逐次展开。舞台版《我们走在大路上》的信息量特别大,涉及的问题特别广泛。但它非常简括、非常浓缩,当变成网络剧的时候,首先要在摄影棚里重新拍摄,加入专门设计的动画和扩展的视频元素,后面还有不断的连接。比如说在戏剧版里面涉及到的社会公正问题,在戏里只是几句台词、一个瞬间,但是在网络剧里这个问题就会被深入地展开。
魏:具体地说,它将是一种什么样的视觉效果,它的结构和机理和传统的电视专题片会有多大的不同?网络与传统媒体最大的不同,是它具有很强的互动性。网络版《我们走在大路上》怎么体现互动的概念?
杜禹:在这个网络剧当中,舞台版《我们走在大路上》所引出问题将不断地被展开。一个话题可以连接一个研讨会,比如说下岗的问题,我们就会请有关专家来开研讨会,这个研讨会可以做现场的网上直播或录播,观众也可以参与话题,发表自己的看法,在网上大家可以听到专家不同的声音。同时我们会邀请那些下岗职工谈他们自己的感受聊自己的境遇。然后我们也可以请政府有关决策部门来讨论,由于我们制定的政策,使某些人下岗了,那他们认为这个政策在波及到每个个人的时候,关于社会平等、政府责任这块他们怎么看。同样,我们还会请下岗职工的孩子们继续讨论。在他们眼里父母一定是辛勤的劳动者,当他们下了岗,孩子们如何看待这个问题?你看,我们就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回过头再讨论下岗再就业这样一个决策有什么问题。它给一些人带来什么样的痛苦,另一些人获得了什么样新的机遇。这时候,我们就会得出一个相对完整和客观的结论。这样我们涉及的问题,就可以从肤浅看到深入,这些复杂因素集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漫悟”所做的多媒体网络剧的概念。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走在大路上》实际上是一个文化工程,是《漫悟》传媒文化产业近期实施的项目之一。
魏:概念和杂志的深度报道很近似,可你们毕竟是在做“网络剧”,它的艺术特质在什么地方?怎么才能引起人们的欣赏兴趣呢?
杜禹:从舞台版来说,截至到目前,所有看过这个作品的观众,不知道拿什么来定义它,实际上大家是看到了具有独创性的舞台演出形式。这说明我们对自己的工作是有足够准备的。同样,当转到网络剧拍摄形式的时候,也依然如此。在网络上肯定要数字化,要数字化肯定就要借鉴已有的一些形式,比如说电影的、戏剧的、新闻采访,动画以及一些有趣的民间艺术形式,做不好,就是堆砌,做好了,它就变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视听化的作品用语言来描述肯定会有很多障碍,我觉得不如把它留给观众作为一个悬念。就像看到了《我们走在大路上》舞台版的时候,人们感到耳目一新,我相信未来的网络版大家依然会感到出人意料。
魏:我了解到你们在建设一个规模很大的动画网站《漫悟网》,这是个什么样的网站?为什么拿《我们走在大路上》作为开篇之作?
杜禹:黄纪苏和王焕青是《漫悟网》的主编和总导演,在舞台版《我们走在大路上》大家已经看到了他们珠联璧合的表现。《漫悟网》的设计和规划也是一次有意义的实验。分“经、史、子、急、声、色、犬、马和旧闻联播与整点儿新闻”十个频道,每个频道包含了若干栏目,全部由动画主持人来主导栏目,你想,动画是非常有表现力和想象力的形式,这个网站一定很有魅力。当然,首先它是个开心益智的网站,但里面却包含了丰富的社会批判。原因是现在的网络文化基本上以取悦读者为宗旨的。《漫悟网》有点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可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而是说在当前的流行文化当中有很多盲区。从文化立场和商业目的来说,都需要有人用智慧来把它照亮。《漫悟网》就是要给观众强烈新颖的刺激。从商业运作的角度我们也希望通过各种各样的节目来制造正面的影响力。就像我一直对媒体说得那样,《我们走在大路上》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品,它代表了《漫悟网》的文化立场,是《漫悟网》的广告,也是我们的标志。
魏:可毕竟现在网络传媒的随机性很大,观众有绝对的选择权,你们怎么能让大家认可你们的反其道而行之?
杜禹:如果你的话题是大家所关心的,角度新颖,表达锐利,必然就会引起人们的关注。我们并不提倡所谓“恶搞”,但我们在意用强烈的形式来传递信息。今天我们的确是生活在比较冷漠和慵懒的文化状态里,那我们如果发言一定就不采取平庸的形式。我们会用别出心裁的做法,设计有刺激力、感染力和影响力的信息传达形式,假如我说我们肯定能做到这一点,你不应该怀疑,舞台版的《我们走在大路上》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魏:可毕竟两者的传播形式和接受方式有巨大的区别,网络剧的形式几乎没什么可借鉴的样式。
杜禹:当然,网络剧应该有属于它自己的特殊形式,但共同之处是不管是什么介质的艺术首先是要有强烈的感染力,然后是与读者的亲和力。我们不用为了商业来讨好大众,我们就是大众,天然地和良知、道义长在一起。我们发出的声音就是“沉默的大多数”想说而没机会说的话。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今天的流行文化创作者忽略的恰恰是文化责任。而中华民族文化之所以源远流长,之所以被认为是伟大的,就是有一种端正的风骨,有一股浩然正气,所以我们才有孔子,有岳飞,有闻天祥,有鲁迅、有董存瑞也有雷锋。实际上我们的历史和文化是由数不胜数的和道义、良知紧密相连的人物和思想构成的。可是,近些年的流行文化当中,这种精神被漠视,被颠覆了。“漫悟”作为一个文化产业——我顺便往商业运作上靠靠,《漫悟网》就是要在这番堂堂正正的事业里发展壮大,就是要安身立命在这个被人荒废的精神高地上。
魏:那您也一定注意到了,在舞台版演出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不赞同这个戏的立场,甚至有很尖锐的批评。
杜禹:确实是这样,《我们走在大路上》提出了很多问题,其中有对若干年来陆续走红的所谓知识精英进行了委婉的批评。演出效果已经证明,它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因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但是也遭遇了一些知识分子的激烈抨击。在一次研讨会上,导演王焕青曾经深有含义地说,这个晚上让他想到了七十多年前的旧上海,想到了当年某些文人对鲁迅杂文的讥讽和愤怒。但这不正好说明我们推出的作品是能在宽阔的层面上引起反响么?
魏:我还想回到舞台版演出上来,你们为什么要用义演的形式来推出《我们走在大路上》呢?据我所知,黄纪苏的作品有很多观众,你们完全有条件赚钱的。
杜禹:小剧场是流行文化的一个部分,像你看到的,《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演出完全是一种公益性活动,我们用自己的努力颠覆了常规的观演关系。接下来,我们还将继续邀请大学生、这个城市里的工人、农民免费看戏,为什么?因为《我们走在大路上》这30年的路程是每个人生命的一部分,推广这样的作品,社会效益是我们的首要考虑……
魏:听上去很像是一种理想主义秀……
杜禹:你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也不是最刻薄的,还有个别知识分子看了戏之后说我们装孙子。但是,我们就是想通过一种艺术的公共演出形式,让走进剧场的人体会到,在今天,依然有一群人,有“漫悟”这样一个文化公司,在做一种文化推广工作。普及端正的、和中国传统文化当中刚正不阿的精神有联系的声音。对一个文化项目来说,它不仅仅是广告和宣传,更重要的是想告诉人们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和什么有本质的区别。
魏:为了扩大《我们走在大路上》的影响,您是否有进一步的演出计划?
杜禹:漫悟文化工程用《我们走在大路上》开篇,就是想通过有力度、影响力的形式,让大家意识到在今天的文化当中,有纯正的、久违的精神。现在的小剧场演出是一个很温暖的形式,因为离观众非常近,感染力也非常强,放在一个大空间里面,可能空间距离和表达形式都需重新改造,但我们有计划进到体育场作免费演出。
魏:我还是要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我们走在大路上》在小剧场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那说明它最初就是为剧场创作的,变成网络剧还会有这种魅力吗?
杜禹:你的问题很严峻。在小剧场的演出当中,我们并不是去取悦观众,而是和他们休戚与共,我们并不希望时时被掌声打断,我们的演出也不是为了让观众随时给我们喝彩。我们期待观众专心至致地倾听,他被感染,全神贯注地经历了两个多小时,这在剧场当中是罕见的,但是我们做到了。在剧场里表现,导演抓住了剧作的核心。当转换成网络概念的时候,我们同样懂得网络的特性。《我们走在大路上》每个话题的展开一定是遵循网络阅读和网络机理的,而不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说的任何一个话题,想当然地认为别人就肯定有所回应;我们做的任何一种尝试就一定有人叫好。不是,我们是在探索,虽然我们一定是对网络的特性做了深入的研究,对网络剧的表达形式做了深入的准备。采访者/魏韧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