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华:最大的帮助就是,在不同时候你有不同的角色,你才会知道别人怎么想。另一个帮助是,对我来说每一份工作都跟沟通有关。我写专栏是跟读者沟通,我教书是跟学生沟通,我主持节目是跟听众或观众沟通,每一种沟通都有一种不同的语境。因为有了这些,你在构思作品时,就不会总是常常出发自同一个观点,用同一种语言手法。我的戏常常让大家感觉蛮好玩的,就是因为我每部戏的切入点都不一样。
信息时报:现在还有教书吗?你怎么给学生上课?
林奕华:上学期教四个班,这个学期要巡演只教两班。我喜欢教,学生也喜欢听。我常常让学生觉得我很好玩。我会跳上桌子,爬过他们的椅子啊,跟他们谈很多别的老师不会跟他们谈的事情啊,然后会让他们看一些他们从来没想过我会让他们看的东西,那个冲击对他们来说应该会蛮大的。
信息时报:那你其实可以像詹瑞文一样自己开培训班。
林奕华:没时间啊,而且我事业心不是很重。像写专栏,现在就是别人叫我写,我尽量不推,但也不会刻意去找。可能一部分原因是性格……我对自己的解释就是过去失恋的经验太多,所以要强求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现在就希望比较随缘。
信息时报:你是双鱼座的,应该很讲浪漫,也很追求灵魂伴侣吧?
林奕华:我不是很实际就对了。我今天还在想这个事情,就是我试过跟一些长得很漂亮的男生交往,但是不行,谈不进去。就像这个房子装潢得很漂亮,但是冰冷,住不下去;可谈得来的人就会常让我很兴奋。
信息时报:才貌双全的人本来就不多。
林奕华:如果我长得很漂亮,就会变成蝴蝶飞到花园里玩去了。你常常觉得那个武器用起来马上就有效果,还要那么辛苦地爬格子来干嘛?伴侣或者精神伴侣,要让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非常丰富、喜悦,我的理解是,样貌只是一种眼睛的喜悦,但是很难达到一种精神的喜悦。
关于创作:对《色,戒》也有兴趣
信息时报:你第一次编剧的电影《红玫瑰与白玫瑰》拿下金马奖,为什么后来收手了?
林奕华:就像刚才说的,我事业心不是很重。我对电影不是没兴趣,而是没野心。我天天都在看电影,而且你会看到我舞台上的调度、灯光使用,其实用了很多电影的手法。我会让观众在舞台上看电影,但是真正让我写一个电影,反而会有一种隔阂。我喜欢跟人交流,而不是人跟机器的互动,而且我写《红玫瑰与白玫瑰》,当时主要是因为张爱玲。
信息时报:你也做过张爱玲的一些舞台作品,还会有这方面的创作吗?
林奕华:我觉得张爱玲啊,可以有个话剧团,她每一个作品都可以改编成话剧,就好像莎士比亚一样。因为她的作品里,长篇短篇都有人物,一有人物,舞台就要亮了。所以像《阿小悲秋》、《第一炉香》,即便是《色,戒》我都有兴趣,反正李安拍的那个《色,戒》不是我看到的《色,戒》。但是除非我有一个班底、有一个剧团,否则我要做的东西还是要排队。我现在就在想,是不是应该先把“四大名著”做完呢?是不是应该和张姐再合作一个 “吃住衣行”系列呢?(真的会吗?)是啊,我们现在就在打她和詹瑞文的主意,大概会在上海世界博览会首演。接下来我和詹瑞文要做一个戏叫《港女发狂之港男发瘟》。
信息时报:你和很多明星都有合作,是你的偏好吗?
林奕华:是不是明星其实不是很重要的一面,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当然明星就可以帮助戏剧的普及化,但是你也要让他推掉很多更赚钱的工作来跟你合作。所以反过来看,跟我合作的明星,刘若英、吴彦祖,现在的郑元畅、张艾嘉,看他们平常在做的事情,其实他们也是有很多理想的。他们不光是明星,也是艺术家。只不过观众有可能在没看到这个戏之前,没有认识到:哦,原来他们也是艺术家。
信息时报:詹瑞文应该也算很特别的一位明星演员,作为编导,和这样的演员合作是否省力很多?
林奕华:哈哈,你这个说法很有趣!我们常常觉得说两个导演能否导一出戏,这就很考这个导演,他知不知道另一个导演的兴趣、强项在哪里。跟詹瑞文合作,绝对是很好玩,我会丢很多灵感给他,看着他长出花,然后我去把他的一些枝叶修修剪剪,有时候他也会自己去剪。我们的分工很清楚,谁是播种的,谁是花王,谁什么时候去淋水,谁长出一些新的枝叶出来,像跟张艾嘉也一样。我们不会重叠,也不会同时欠缺,这才会构成一个良善的合作关系。
信息时报:你曾说过“我的戏剧不管怎么改题目、转换内容,其实都有一个共通的主题,就是为什么我们那么不快乐。”为何会把这个作为主题?
林奕华:因为现实就是很多人不快乐啊。不快乐所以唱K都唱不快乐的歌,不快乐就想遇到一个对的人,让生活有很大的改变。我们很大的不快乐是觉得自己很想改变现状,但个人力量又很微薄。我们很大的不快乐,其实还是来自于我们不能够自由,不能用我们的节奏生活,不喜欢自己,因为有太多的比较。看到身边这样的事情,我就会想戏剧的功能是否可以让大家找到一面镜子,从而了解自己多一些呢?但这不是一两部戏能够解决的,所以我才会一直做一直做。
信息时报:你应该是生活中很快乐的那种吧?
林奕华:当然不是。我只是比较愿意残酷一点去面对自己的不足,不然我们都踩在云端,掉下来的时候当然会很痛。我在教书、写东西、拍戏时都会去提不同的观点来提醒大家,嘿,我们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我们的生存和生活?我的力量很有限,有生之年能够做到的很少,但反正时间就是这样过去,不做白不做咯。
林氏语录
“张姐(张艾嘉)有一个特点是很青春,郑元畅也是一个到50岁还可以蹦蹦跳跳的人,加上王耀庆,这两男一女的组合就像三个孙悟空。”
“我跟赖声川导演,从出身、背景、到对男女关系的认识、对空间的调度、题材的选择上,统统不一样。观众可以去比较,我很难去比较,因为对我来讲就一个是苹果,一个是橘子。”
“伴侣或者精神伴侣,要让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非常丰富、喜悦,我的理解是,样貌只是一种眼睛的喜悦,但是很难达到一种精神的喜悦。”
“跟我合作的明星,刘若英、吴彦祖,现在的郑元畅、张艾嘉,他们也是有很多理想的。他们不光是明星,也是艺术家。”
“我们很大的不快乐是觉得自己很想改变现状,但个人力量又很微薄。我们很大的不快乐,其实还是来自于我们不能够自由,不能用我们的节奏生活,不喜欢自己,因为有太多的比较。看到身边这样的事情,我就会想戏剧的功能是否可以让大家找到一面镜子,从而了解自己多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