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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石早年的造型,1960年代末去世的布莱恩·琼斯(左三)彼时尚在队中,是当年乐队里出了名的帅哥
史上最威名远扬/臭名昭著(Famous/Infamous)的摇滚乐队“滚石”(The Rolling Stones)就要登陆中华大地了。滚石可以有很多个“最”,它也是少数几个对摇滚不感冒的人都能脱口而出的名字之一。但另一方面,在中国,哪怕是死硬的摇滚铁托,对滚石又了解多少?有多少人,听过他们三张以上的专辑?哼得出他们的代表作?就算是摇滚乐评人,有时也会为滚石名字里的那个Stones是单数还是复数挠一挠头
。中国少有真正的滚石迷,这是我和朋友那天吃饭时达成的共识。但滚石毕竟来了,伊拉克的炮火都未能挡住他们,作为乐迷,面对四位数的票价和一个自己不甚了解的恐龙级乐队,去还是不去成了一个问题。看完马世芳的滚石东京现场观后、杨波的滚石纪事和张晓舟的评论文章后,或许你会对这支乐队有一个大致的概念。———编者
把它涂黑
1962年,米克·贾格尔(Mick Jagger,主唱)与基思·理查德(Keith Richard,吉他手),两个理工大学逃学生、皆迷狂于布鲁斯的少年在布莱恩·琼斯(Brian Jones,吉他手)的引领下组建滚石,这个名字来源于布鲁斯巨匠Muddy Waters的一首歌。1964年早期,滚石被媒体这样形容————“他们看起来像那些任何有自尊心的妈妈都会将之锁在浴室里的男孩子”,在他们推出第一张大碟(同名)并广受好评之后,又出现这样一个戏谑性头条———“你想让你的姐姐嫁给滚石中的一员吗?”正是滚石将摇滚乐所蕴藏的叛逆精神第一次以公开标榜的方式袒呈于公众面前,它在摇滚史上的重要性莫过于此。
要呈明这一点,最有趣、最戏剧性的方式应该是把滚石和披头士做一番比照,从这两支可以说亚文化史上最重要的两支乐队的诸多的对立面上,我们或许可以对摇滚乐究竟是唱片工业的羊还是青年文化的狼做一个相对清晰的判断。滚石将酒店的电视机从阳台上扔下去,因为衣冠不整而被饭店拒绝招待,在加油站当众射尿而被拘捕,巡演舞台前有人被刺杀,由其公共人物身份而被当局作为反吸毒的靶子与典型而被一再地起诉、收监、罚款,……披头士则被女王授勋为爵士(30多年后,贾格尔和理查德终于迟迟迎来了受勋的那天),在上层社会与高雅艺术界受到尊敬,接受鲜花与拥吻,甚而成为中产妇女们梦幻中永远的情人。两者被不断谈论的分歧还有他们对待女性的态度————披头士要做女人永远的情人,滚石则让女人在女人的拇指下呻吟;披头士娶妻生子,在公共场合与贤德的女友散步玩耍,滚石则总用一些堕落性感的模特和女演员装点其放荡的生活,与情妇一丝不挂地在屋内吸毒而被警察抓获并曝光。如果说,滚石这样做不是继承了英国大男子主义的蔑女传统,而是为了“帮助”媒体维护其“坏孩子”形象而刻意做戏的话;那么披头士亦非真就是绅士传统的恪守者,很可能背地里当约翰·列侬看到同行恣意放纵的无休绯闻时亦觉得牙根痒痒。在最初的十年里,滚石在歌词上坚持着言不惊人死不休的出位姿态,譬如成为叛逆少年口头禅的《I Can Get No Satisfaction》和《Paint It Black》,有放肆性指向的《Under My Thumb》和《Ride On Baby》,以及咄咄逼人的摇滚乐反面教材《19th Nervous Breakdown》,等等。
对应这段时期,披头士大量到惊人的关于爱情的甜言蜜语还远未结束。贾格尔颤抖的唱腔被誉为充斥了感情,而其后却深藏了刺骨的冷静,这就像一个人用局外人的口气讲述自己的悲剧。滚石从不唱喻世诲人的歌曲,他们是朴实的人本主义者,而不像披头士总会不自觉地将自己提升至青年代言人。滚石在音乐上的确比披头士少了一些认真、灵感与勇气,但他们在对音乐的态度上却比披头士更堪称为一支摇滚乐队。披头士以一种被幻化了的图腾形象被人们所膜拜,它飘在云端里;而滚石却根植于或活色生香、或痛苦残酷的现实之中,它站在人群里。披头士最好的唱片是那张《白色专辑》,滚石却在叫嚣着:“把它涂黑!”滚石1969年以后的衰败和两件事有关,一是琼斯的离队和猝死,二是“地狱天使党事件”。后者指的是1969年底阿尔塔蒙特音乐节上滚石正在演出时,一个黑人青年观众被组织者雇来做保安工作的“地狱天使党”刺死的事,这件事被称为当时嬉皮青年运动终结的标志。滚石最好的歌曲都是在琼斯尚未离队的时期创作的,其原因除了琼斯是乐队里音乐修养最好的人(特别是在对根源布鲁斯的继承上)之外,还因为他极端颓废、敏感、自我的个性为滚石早期的作品凿出风骨。他离开乐队时声明:“我不再同其他人在音乐问题上看法一致。”但这件事并非如他所讲那样是自愿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对毒品的过度沉溺使其成为乐队的绊脚石。1969年7月3日深夜,琼斯喝醉后溺死在游泳池里,尸体被发现时仍握着酒瓶,他沉浮不已、朝着夜空的后背成为滚石黄金时代结束的标记。他死后四天,滚石在伦敦海地公园举行了一场25万人的免费音乐会,用于纪念他。贾格尔激动地质问乐迷:“你们能冷静地面对这件事情吗?”在他朗诵完一首雪莱的诗后,数万只蝴蝶被放飞空中。上世纪70年代之后,滚石渐渐失去了方向,当然他们还会不时创作出一些优秀的歌曲,但这些歌曲不再会让青年们感到揪心扯肺,而仅仅是为怀旧者们带来听觉惯性上的快感而已。
到了1980年代,事情已糟到难以收拾,诸位老炮只有靠绯闻才能登上头条,他们的巡演台下徘徊着一些年纪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大的人。他们落到这一步并不是音乐本身的问题,所以在音乐中加入时髦的迪斯科节奏是没有用的。等到了90年代,当人们突然发现滚石竟然还在台上蹦时,时间所赋予的“经典意义”在音乐之外的地点开始发生作用。我们当然要有祖先来祭、神仙来拜才能使小我变得坚强和壮大起来。烟蒂、皱纹、紧身裤,还有三级文物般的音乐,滚石并没有因此而失去我们的尊重,在不再适合反叛的年龄,滚石们吐出的舌头(其标志)更像是一个问号————他们究竟是摇滚神庙里被供奉的图腾,还是用于供奉的牺牲?无论怎样,滚石来了,奇迹来了,伟大来了。我们即将看到这几个穿红着绿的老男人在舞台上奔腾跳跃的景象,即将听到贾格尔张开大嘴的咆哮,还有理查德叼着烟头、裸着上身弹吉他———这副帅了40年的帅模样。忽想起滚石那首最出名的歌《我不满意》:“当我在这世上活着,我的生活和我的意愿毫无关系;当我想结识某个姑娘,她告诉我,宝贝,你还是回家吧,或许下个星期你有机会。你瞧,我就生活在这样一个颓丧失落的地方。我不满意,无论怎样努力,我不满意。”但现在,他们看来是满意了。 杨波(前《自由音乐》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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