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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刚：用内敛的色调来表现帝王生活
主持人蒋小涵：咱们现在聊一聊《夜宴》这部电影本身。前不久我们《爱说电影》这个栏目做了一期《夜宴》的节目，做节目的过程当中点评嘉宾包括很多网友都说《夜宴》非常奢华、精致的视听效果让他们获得了极大的精神享受。但是也有部分人有这样的疑问，这样一部豪华大片，到底是冯小刚导演，还是叶锦添，还是谭盾，还是袁和平，有人有这样的疑问，冯小刚导演怎么看？
冯小刚：他们来了，首先要问我你想要什么，我要告诉他们我要一个什么东西。比如叶锦添，他并不是说把《卧虎藏龙》和《无极》的景搬到这边来，但凡认真点看，可以看出来这个景完全是不同的，这是我给他们提的一个要求，我要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包括谭盾，包括摄影师，包括所有的主创。
主持人蒋小涵：包括录音的时候，您都亲自去监棚了是不是？
冯小刚：是，我明确告诉他们我要一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的风格不同于别人。所以，你可以看到《夜宴》在视听方面所达成的一种美学上的格调，在中国电影里是独特的。
主持人蒋小涵：而且大家别忘了冯导是舞美出身。
冯小刚：不是一次复制。所以，他们很好地完成了我的想法，当然他们有这样的执行能力。
四个湖南人，一台《夜宴》
主持人蒋小涵：不过也的确是，刚才谈到您是舞美出身，我就想起来的确这部影片可以感觉到您作为舞美出身这种优势。比如影片当中皇宫的设计，就觉得很特别，有人认为这部影片是近来表现虚构的帝王将相生涯的影片当中最能够满足人幻想的一个皇宫，就是《夜宴》当中这个皇宫，而且甚至有人觉得这个影片的主角既不是厉帝，也不是婉后，也不是王子，就是这个皇宫本身，您同意这种解读吗？
冯小刚：那是一种玩笑，说你拍的电影最后主角不是这些人，而是这些景。这个东西会帮助这个戏，所有的布景，包括音乐，都是在帮助这个戏，没有给这部戏捣乱，没有拖这部戏的后腿。可能有些东西，故事很好，但是其它东西跟不上，这是不行的。但是我觉得《夜宴》是相辅相成的，它的剧情、人物，再加上在视觉方面的东西。当然我同意《夜宴》上视觉呈现出来的东西是我很早以前就能想到的，包括这一手《越人歌》，一把越女剑，越女剑最后沉在石头的鱼盆里，上头有一层浮萍，这是在剧本没有写完，没拍，我脑子里都已经有。包括吴彦祖躺在洗头的那种池子里，很多是觉得东西是我原来脑子里就不停地在想，在这部电影里有了实现。而且这个格调，中国我们过去看那些古装片，大部分还是用比较多的颜色来堆砌，《夜宴》没有，《夜宴》还是用了一种非常内敛的色调来表现帝王生活，表现这里的情感。我们跟张黎、盛裕和、谭盾、我都是湖南人，我们四个湖南人在一起的时候说湖南人的特点是什么，湖南人的特点就是情多，湘人多情，所以整部电影应该弥漫着一种鬼气。这确实是对中国古装电影，我想《夜宴》在视听方面是独树一帜的，是有贡献的。
主持人蒋小涵：几位主创都是湖南人，有没有统计一下在湖南的票房，应该更能满足他们的审美情趣。
王中军：我们两个人可能对这些细节，都不是参与细节的人，小刚实际上在公司，虽然我们一天到晚讨论得很激烈，其实他的状态一直是在一部戏里。其实《夜宴》你看它轰轰烈烈，其实小刚在东北工作了20多天，是我们下一部戏的筹备，也就是昨天是赶回我们公司的一个活动，今天是参加这个，晚上我们一个Party，其实明天就要返回到现场。现在我已经拍了小刚7部电影，假设他在这个状态是这样，实际上你现在问他票房，他也都是听了周围的人说今天卖到5000万，明天卖到6000万，到底哪块怎么卖，怎么营销，他还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的角度，导演平时有时感觉他经常谈商业，拍戏要为投资人考虑，其实电影商业怎么怎么样，其实是假象，他基本上是一个纯粹的导演，这部戏完成了，其实他的使命就完成了，他现在的脑子应该都是在下一部戏上。
湖南是什么样子我不太知道，但是你刚才问他这个问题，是有谭盾、叶锦添，这一点我可以充分体会和证明，很多概念，我们原来没有用叶锦添，其实我们最早谈的时候，这个预算我们开始是从600、700万美元谈起，最后做到这个样子，都是一个概念，这个题材是我给了小将，我当时希望值是600万美元到700万美元能不能拍。小刚当时说没有问题，这个价钱照样能拍。我们在预算其实也做了很久，之后叶老师进来，谭老师进来，都是我们对市场感觉越来越好，做市场调查，这部片子可以拍大。像日本我们卖了500万美元，东南亚地区假设卖了300多万美元，市场的支撑完全可以给冯小刚导演更多钱，所以我们又找谭盾，又找叶锦添，但是在找之前，这些概念我早就听过了，包括景，但是专业人士充分完成了导演的过程，但是我觉得谭盾整个音乐的概念，实际我觉得是导演说出来的。这些会我当时很少发言，我是看到过这个过程，我是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是冯小刚的东西。
主持人蒋小涵：您见证了这个过程。
王中军：对，应该是冯小刚的东西，包括色彩，包括他对整个色调的把握，是冯小刚喜欢的颜色，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也是学美术的，我跟小刚在美学观点上有很多是接近的，这部电影整个格调是冯小刚的作品。我是这样认为的。
《夜宴》点映没有托儿
主持人蒋小涵：在叙事风格上呢？像冯氏典型的叙事风格在这部影片当中不是特别凸现。
冯小刚：因为你做一个东西还得拉家带口就不好办了。所以，你要敢于把你身上原来扛着的那些家当给扔下来，然后去轻装上阵地做这件事。不能在做这个的时候，比如说拍《夜宴》这样一部电影，非要把原来的东西给放进来，那没必要拍这部《夜宴》。我今后也还会拍，比如反映现实生活，又非常有幽默感的电影，肯定还要拍。但做这么一个尝试的时候，我觉得就要做得纯粹一点，就完全是用另外一套系统来拍这个电影。
观众这次一方面他们非常惊讶，“完全不像冯小刚拍的电影”。但另一方面，他们在惊讶完了之后，可能也会觉得“哦，原来冯小刚也可以拍这样的电影，也可以拍得还不错”。当然你说任何一个电影出来恐怕都会有一些不同的声音，这才是真实的，是吧。我认为比如有一些人说冯小刚还是回去拍喜剧，这也是挺值得考虑的一种声音。还有一种声音是批评你这个东西哪儿不好，哪儿不好，我觉得这个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对的，而且也很客观。在这个电影上面，华谊没有做任何手脚，敢于没有任何托儿，拿出去点映，没有提前把媒体都拉拢好了、买通好了，你们都说好，别说不好，华谊没有这样做。
主持人蒋小涵：完全是开放式的态度。
冯小刚：开放式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华谊做那种小动作了，点映《夜宴》不会是大家看到的这种情况。当然我觉得出现了一上来有一堆人纠缠所谓的笑不笑的这事，但是我觉得并没有影响票房，反而使观众觉得你们都说这东西这么不好，我去看看去，于是就更到了很多观众，很普通的观众，出差坐飞机，到东北去，“咋不像他们说得那么不好，挺好的”，很朴实。我觉得也挺好，欲扬先抑，有这么一个反差。如果一个电影出来，了解十个人，九个人都说这个100分，这不真实，不可能。所以，这一点上华谊没有任何盘外招，对自己的电影非常自信，而且敢于把这部电影拿出来，不做任何的私下的交易，你们去评价这部电影。尽管可能为此带来了一种比如舆论上的被动，很多攻击，但是我们挺住这个，并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取得了非常好的票房成绩，在一个最冷的档期里。有人就说“小刚，你呀，中军、中磊他们太老实，不会弄，这个东西怎么能这么就撒出去，都得是托儿，熟人，连观众带记者”，我喜欢华谊的做法，中军、中磊的做法，不搞这一套，要对自己的影片有信心。反过来说你的影片如果拍得不好，你就是搞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呢？对不对？也挽救不了你。所以，今后华谊做片子可能也是这样，让影片在风浪里去锤炼。而且这种声音都出来之后，对我们下一步拍电影是有好处的。你可能冯小刚觉得这一段特别欣赏，你觉得不错，很多观众说不喜欢这一段，那么多人不喜欢，为什么，你要琢磨这个事。
冯小刚对于剧情不想多说，娱乐不可太认真
网友：有些“无聊”的人找出不合情理的剧情，不知道冯导可否有解释。
主持人蒋小涵：这个人已经问了很多遍。
冯小刚：这事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我觉得再在这儿说，唇枪舌剑的，一个观众说你这句台词不好，你就跟他矫情、辩论这个事成祥林嫂了（笑），娱乐，这是一个商业片，把一个故事编得好看，吸引人，抓住大家往下看，然后同时最好有很好的艺术表现力，把商业片啊拍得比较有这样一种品质，做这么一件事。这件事从今天的新浪说完了就翻片了，《夜宴》翻片了。但是票房还没翻片，我们票房是十一完了之后才翻片。
主持人蒋小涵：您现在把它当成娱乐。
冯小刚：我现在觉得不可太认真，这就是娱乐，我干的就是娱乐的事。
王中军：这个电影已经上画15天了，他的性格是太直的一个人，刚刚开始跟媒体其实我们也有一些冲突，今天说就放下心态，就是娱乐，其实有时他娱乐不起来。有时跟媒体也较劲，因为我们太熟了，一天天都在一起，真像兄弟一样。上台的时候我跟中磊有时都担心，小刚你今天注意一点，小刚说没问题，没问题，我没事。但是上台两句话就问得他“哎呀怎么回事？”他不理解。到现在15天过去了，其实这和他离开了整个宣传进组这么长时间是有很大关系，因为他其实从韩国回来以后，马上就进了东北，说的是真心话。有时媒体问的一些话，可能小刚回答得比较尖锐，其实有时媒体要理解一个创作者的过程。我有时下来也觉得小刚今天怎么觉得稍微说得猛了一点，但是我想了想，其实人都是一样的，有的时候在结骨眼上，就像有时为什么今天吃顿饭就打了一个架，他是性情中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刚才问的这个话题，我觉得有些确实挑出来的东西是蛮无聊的，我自己也觉得是这样。但既然是娱乐嘛，你要一想它是娱乐，人家挑出来可能也没有完全是你想想的敌意，就是调侃调侃这部电影，包括所谓恶搞。其实再恶搞几回，大家也就习惯了。“哦，既然是娱乐产品，大家就恶搞吧”。
主持人蒋小涵：而且恶搞我觉得是一个规格，没有到一定的规格很难被恶搞。
王中军：每个东西应该是换位思考，我有时也理解导演的状态，没准我的性格比小刚还猛。所以，不去记这个东西，就像小刚说的翻片了，我们今天的电影，估计从十一以后还有15天比较好的档期，这个档期当然同时还有我们公司的《宝贝计划》，《宝贝计划》昨天已经上映了。将来电影永远一部戏在那儿单放已经不可能了，再过十年，可能同时有五部电影同时供大家欣赏，这也是大家的福气。《夜宴》到今天为止，我跟小刚的工作早已经结束了，当然我们的营销团队还在继续努力，能够多做一千万就是一千万，毕竟产品到最后多一分钱都是利润。
假设是我作为这个公司的投资人，作为导演，其实我们这两天在一起谈的大多数话题是谈的下一部戏，怎么样把下一部戏做得更好，就是这样。
杖刑为了体现政治的残酷性
主持人蒋小涵：不过说到《夜宴》的一些艺术处理，有一个问题也是大家现在问得比较多。其中有一个地方，杖打裴宏那场戏，有人觉得那地方的视听效果有点过了，我们看到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很正义被血腥毒打，但是画面很唯美，有点MV的感觉， 而且很长，不知道冯导在这上面有什么样的艺术构思，或者是迫于压力。
冯小刚：裴宏也不是一个好东西，看起来是一个忠臣，也仅仅是对前朝的统治者，为他们服务的。所谓杖刑这么残酷，最有意思的是，这是他发明的，还用在他身上，这是政治的残酷性。一棍子打死行不行？可以，但是它是电影、娱乐，一棍子打死了，那周润发那时拍的那些片子能够跳起来飞起来打枪，能不能就站在那儿打一枪就把对方打死了就完了？所以，到今天大家还提这个问题，还没有适应把电影当成一个娱乐的东西来看。
棍法我跟袁和平商量，能不能一棍打起来从这边到那边不沾地。
主持人蒋小涵：是为了是觉得效果。
冯小刚：对，没有一定长度是不行的。我们还有一些比较狠的镜头，后来电影审查时认为电影这个镜头有点过于血腥了，把四五个镜头删掉了，本来更惨，一打腿断了、腰断了、手断了，把那些狠的东西拿掉，飞的东西有点多。
主持人蒋小涵：那还让他飞吧，我觉得那样更惨。
冯小刚：并不是唯美，就是说谭盾在这个时候的音乐并没有去说帮助你怎么残酷，而是把那种在宫廷里、政治命运导致的人的命运的悲剧的情节用音乐陪衬，所以有一只圆号，还有弦乐，用一种慢的节奏在走，这个东西我觉得是双声道，音乐的叙事帮你完成一种心里的悲哀的感觉，这是很有意思的。
我们还有很多有意思的镜头，比如一个面具漂起来在水上，头颅落水水，面具漂起来，面具在水下望着太子。我们原来想着一片头颅落水，一片面具脱着血升起来在河面上俯视着太子。后来我们想来想去，就以一个面具的力量最大。再比如说那些俞林卫自杀，洗桥写出来的血雨腥风，洗桥的血水叠画到大殿里所有的大臣跟着葛优扬起来，葛优那场戏演得特别稳。视觉上的寓意和剧情的呼应，在这部片子里，你看两遍、三遍，可以发现有很多是过去中国电影里没有的东西。
主持人蒋小涵：还有开场的那场戏我个人特别喜欢，就是在太子私人寓所里的杀戮。我们看到那些白衣的学员武打的动作非常美，但是非常诡异，面对大刀没有抵抗，而是摆出各种造型迎接死亡。
冯小刚：是生活在自己境界里的人，所以是两个境界的人在一起作战，显而易见杀戮的目的不在于杀戮，而是要拍出不同境界，你去镇压他，反而你变得更心绪。他被镇压、屠杀，但是他却视死如归。那场戏就是因为谭盾写的《越人歌》，我们就生发出这样的想法。在十一期间，我再做一个广告，还没来得及看《夜宴》的很多人很忙，在上班，现在有种种的说法，有把这个电影说得像垃圾似的，也有的人说这部电影还不错，我觉得真的不妨你自己看一看，做出自己的判断，也有利于下次我拍别的电影的时候，你好根据这次的经验，判断是相信我好还是不相信我好，不妨你去看一看。我想这两个小时的电影看下来，是一个挺好玩、挺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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