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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当年他和程砚秋先生竞争时,曾派一个小孩去看程表演,这些细节没出现在他的个人传记和别人写他的书里。
梅葆玖:艺术上的事,不会他就去学,比如盖叫天说他,‘你的跑车不对,我来给你说’,他就跟盖叫天去学。大家都说梅兰芳会跟盖叫天去学?我父亲说,学会了我又多了一个方面,有什么不好呢?
小时候在上海,他让我们到教会学校去念书。他对我们说,你们一定要有知识,没有知识,将来很难把艺术提到一定的高度。他说不能做一个没文化的艺术家。老科班都是没有文化的。
人物周刊:会有人一生都是平和的吗?
梅葆玖:他没发过火。我在家中没有看到。他跟服务员都是非常平等的。过年了,他是先跟后台人员、跟学员去拜年,然后别人再上我家来。我们家的这些服务人员都是些老人,跟了几十年了,都可以这样跟他讲话(大声),“你这不行,你那不行。”他就说,好,我听你的。
在他心中,人是平等的,不要以为你是名角,你就盖过一切,这不可能。
他很平和很细心,大家平常谈什么,他是不大讲话的。他听大家怎么说,然后自己分析,再决定怎么做。
他讲万物为我所用。艺术上也是,芭蕾,歌剧,话剧,电影,什么他都看。他跟一些电影明星,还有那个男低音黑人歌手保罗·罗伯逊都非常好。他喜欢画画,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都是他的朋友,他在一个文化圈子里生活,所以境界就不一样。艺术艺术,艺就是文化,术就是技巧,缺一不可。
后来日本人打进来了,他就不演了。我父亲是苦出身,八国联军时家里来了一个德国兵抢东西,他上去拦,结果踢了他一脚,这个烙印对他是真实的,我不是在做秀。所以南京大屠杀,他想,我还给你演戏,不可能的事。
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根本不介入
人物周刊:您父亲的朋友齐如山的回忆录,还有其他一些文章,都提到了您父亲的出身,相公堂子,您怎么看呢?
梅葆玖:过去是封建社会,戏班没有女的,女人不让出来唱戏,所以只有男旦。那时候戏子就是不受人那个什么的。民国时期,像你说的这些情况,社会上很多现象都有了。我父亲对问题是看得很清楚的,他就觉得我这艺术不能在市井这一块发展,永远待在这个圈子里,他不愿意。
我父亲是很洁身自好的。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惹的,他脑子里有一个准则。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根本不介入。他说一个演员,你要是走到那里了,首先被人看不起;陷进去后,很快就把自己的身体毁了,舞台艺术生命就完了。他说,我们就是演戏,把我们的戏演好,还要拍新戏。所以当老艺人还在出乡入巷的时候,他就在舞台上运用转台了,服装灯光布景全用上了。
人物周刊:对于当年的程、尚、荀三大名旦,您父亲最欣赏谁?
梅葆玖:(想了一会)他们四人的关系非常好。我小时候就跟尚小云先生学《汉明妃》,跟荀先生学花旦,跟程先生学脚步。如果他对哪个流派有看法,能让我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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