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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冬升谈香港电影:没有“香港制造”了(图)(2)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6月03日11:02  新民周刊
尔冬升谈香港电影:没有“香港制造”了(图)(2)

尔冬升

  之前每次开电影方面的会,我们谈的全部是市场跟商业题材。我就说,我们也可以研究探讨一些其他有用的嘛,比方说香港与内地文化上为什么差异那么大;再比如对电影对白的要求,为什么香港人的剧本在内地会被笑场等等,我们是不是来研讨一下?为什么《海角七号》我们看不懂?我在台湾念过小学,念过三年,我常去台湾,我都搞不清它现在为什么老百姓跟警察之间的关系会这样,这就是文化的差异。我说我们找一天谈谈这个吧,别老“市场”了。

  记者:你觉得电影圈里徐克最纯粹?

  尔冬升:拍了那么多年戏,我老觉得,暂时来讲,只有徐克跟许鞍华两个是拿电影当生命的。他们在生活里面没有别的东西。

  我跟他们最大的差异是,我生活里面有很多东西。其实到50岁之后,我不想为了电影把这个大世界里的其他东西放弃,因为我觉得电影也是一个工作而已,有限的时间里面,我不想放弃别的东西。我不能老在家里面看Discovery看怎样旅游,就好像去过了,我一定要亲眼看一看。旅行是我最大的一个意愿,这整个世界你要看一看,太多地方还没去呢。

  记者:陈可辛在北京开了工作室,很多导演也北上发展。你会考虑吗?比如昨天跟麦兆辉庄文强聊,他们都有个感觉,前一代的导演顾虑更多,因为港片擅长的东西没法拍,所以会焦虑。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他们会变通,会减肥,会想办法把内地的衣服穿上去。

  尔冬升:实际上有点难度,那个过程确实比较痛苦。我还没看到一部非常精彩的内地的警匪片,但不代表警匪片就一定要拍得像《旺角黑夜》那样上不了。

  记者:你适应过吗?感受如何?

  尔冬升:有困难。在内地,警匪这个概念就不像在香港那么简单。碰到过很多问题,从剧本开始到道具枪,都是问题。因为我们的枪是跟美国的那个制度一样的,它是真枪,但把枪管封掉了,你不能再把它打开了。它是有执照的,连机关枪都是真枪。你光枪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每个题材牵涉到什么部门就要给什么部门看的嘛。那些人,他们也对电影完全不了解,你要给他审的时候也会遇到很多问题。一部警匪片,你如果反复地描写罪犯的心态——好看嘛,bad man里面最好看的就是他的心态了,那就可能通不过,因为里面很多东西犯忌,很难通过。那如果故事简单一点,就光是像成龙那样打斗,把坏人抓掉打死就算了,有时也不行,可能公安局看了会说:哎,我们警察没有这样的,你怎么这么翻跟斗什么的,又有问题。所以我总结是对电影看得太重要了,电影其实没那么重要。

  记者:大家看电影的心态太认真。

  尔冬升:太认真,而且观众也是把电影看得太像一回事。我老觉得我很怕,我其实就拍部电影,我自己首先要好玩,我喜欢拍。我拍一个电影,突然间你把我弄成学术一样,我的压力就很大了。所以《投名状》拍到陈可辛崩溃。这种戏我就不太敢碰,很累啊。

  记者:像《三少爷的剑》这种,会不会加入一些时代背景?

  尔冬升:其实古龙的东西很时代的,他根本写的就是一个大都会里面的东西。我跟他也认识的,他写当年的台北,台北那些黑社会啊什么的,就像江湖一样。他里边的人性很现代的。像《三少爷的剑》就没有压力,它有原著的。如果自己编剧,压力就比较大一点。

  拿捏不准

  记者:《旺角黑夜》里的张柏芝,原来是一个大陆妹,后来你把她改成了马来西亚妹。

  尔冬升:当时就是送审的一个技巧。有一个导演冲着我讲:你懂吗?我们现在拍的电影是理想中的社会。

  我觉得也不是不能沟通,现在也是一个制度上的问题,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摸得准,没有人会拿捏。《新宿事件》那种戏,我告诉你,关系不好的时候不能上,关系很好的时候也不能上。这种戏没有人拿捏得准。

  电影局的官员,也不了解。电影局对香港电影,一直是开明的态度。要不然,怎么可能有些电影想都没想,它最后会通过了。

  记者:比如说《门徒》

  尔冬升:《门徒》没事。写毒品没事,我在内地的报纸、杂志上面,看了多少写这个毒品的文章,连数据都出来——海洛因吸毒人数全球增长最高的地方。国家肯定也焦虑得不得了,所以它肯定会看你这个电影有没有美化。

  这就是《门徒》里很有风险的地方了。张静初讲这个毒品,她语言中觉得它很美丽,但是你要拍出来让观众觉得“哇!它真恐怖啊!不能碰这个东西”。

  另外,暴力的东西要小心,这个是确实会影响小孩的,你可以说我保守,它对未成年的青少年确实有负面作用的。张静初死掉的那一下,没那个劲头不行的,因为如果你不把它的恐怖拍出来,那个效果就不行了。

  审查有松紧,什么叫“松”跟“紧”?有些其实我们知道,有法令和条例,但法令写得很虚,有些条例也不是法律。比方说有规定说“床戏不超过15秒”,《门徒》里面不是有一场张静初勾引吴彦祖吗?15秒。香港版那个比较长。15秒从哪里算?张静初走过去,坐到他的身上开始数?15秒,不够。我说,前面不算吧?肯定要等她讲完那句对白才算吧,我后面也没有15秒那么长。好,过了。15秒。我就给吴彦祖说,没有办法,就15秒。

  所以我跟方平说,已经累积那么多经验,我们就干脆在香港搞一个公司专门帮人送审吧。

  记者:《早熟》没问题吧?

  尔冬升:有,《早熟》是最麻烦的。他们审查的时候一愣一愣,不知道怎么处理,也想不到人家外面老师、家长的的反应会怎么样。我在去成都的时候,突然间冒出一个人问我,你是不是鼓励年轻人早婚早育啊,我当时就愣了。

  我看到一个医生写的文章,他说在深圳,是全中国年轻人堕胎最多、早产婴儿最多、婴儿死亡率最高的。我去深圳拍戏的时候,那些医生说,整个深圳,有很多这样的事情。

  很奇怪,很多香港学校借《门徒》那个戏,连监狱都借。警察反毒部门来借,我说这些资料都是我从你们那里拿的,问人问出来的。我想可能是因为它有画面。但《早熟》是学校借去最多的。其实我觉得它没有什么,那种问题也永远都会存在。我年轻的时候看美国片,有一个《两小无猜》,拍的是更小的学生怀孕,这不是新鲜事情,不是我原创的东西,其实每年都有发生这种事情。你到美国中学里面看,大着肚子上学的,14岁的中学生都有。

  记者:所以,还是吴宇森简单,拍《赤壁》

  尔冬升:《赤壁》啊,《投名状》啊,都比较简单。拿一个大的题材先把你们震住,然后你们就买票吧。而且是一个可以宣传炒作的话题。想在《赤壁》里看到健全的历史观,起码要拍个60集。

  香港的电影分级

  记者:香港有自己的电影分级制度,除了政府管制,它在大众层面怎么审查的?

  尔冬升:每次放映前,市民登记了之后,经过挑选,然后观看给电影评分。但不完全以他们作准,看他们的比例。比如《新宿事件》,我有两个镜头,完全是暴力的,在意识形态上是没有问题,但太血腥了。80%的观看者说要删了,那我就修改,把它剪短,或者换。

  香港本地电影审查,它有它的判断。我举一个例子,你开枪特写,中枪没问题;如果你慢镜头,那个血喷出来,三级;暴露的镜头,裸体,正面,男女,自然强行地剪。浴室走出来,不用三级;性爱镜头,男生的手,就算穿着衣服,摸女生的胸部,畸形的,三级;男性的器官是兴奋状态,是不可以的,完全禁止的。

  记者:好歹都有明文。

  尔冬升:有明文规定。如果戏里面有暴露那个私处,审查者觉得他是未成年,你就要证明他的年纪。如果那个戏的内容是找成年人来演未成年,这个就很模糊了,要具体看。

  记者:市民的意见会起作用吗?

  尔冬升:市民会比较保守,审查的人比他们开放。香港市民代表评分时,退休人士比较多,他们的意见仅供参考,不起直接作用。起直接作用的是专业人士。

  记者:影评人会对电影创作起作用吗?

  尔冬升:内地观众影评有它的影响力,就香港市场来讲,影评人没有那个影响力。香港影评可悲的是,它是一个娱乐性的指标,好不好看,几颗星,跟餐厅评级一样。我跟所有香港导演说,你不需要害怕内地,因为内地观众其实看文艺片人数最多。你看《梅兰芳》的票房就知道了,以人口比例来看,内地观众比香港、台湾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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