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9月1日至11日,23部电影将在意大利北方水城角逐金狮奖。放眼今年竞赛单元,唱主角的是达伦·阿罗诺夫斯基、索菲亚·科波拉、汤姆·提克威这些中生代里的熟面孔,又一次让人生出“年年岁岁花相似”之叹。倒是评委会主席,请来了和威尼斯气质不太搭调的昆汀·塔伦蒂诺,一个钟爱“低俗小说”的“无耻混蛋”,虽不至于“杀死威尼斯”,想来能给这已入老迈之年的电影节注入些胆气和匪气,于是这场波澜不惊的水城年会,或有暗涌也未可知。
熟面孔的新期待
但凡电影节,总要几根撑场的台柱。今春科波拉、阿罗诺夫斯基、施纳贝尔等人因为后期耽搁,错过戛纳电影节,便成了威尼斯的好消息——列队出现的中生代,免却了威尼斯连年倚赖雷乃、里维特和赫佐格这批老年人余晖庇护的尴尬。
索菲亚·科波拉拍出《处女之死》和《迷失东京》那会儿,一时惊艳,让人有“将门虎女”的感叹。生为科波拉的女儿,幸也不幸,期望值越高,苛责越厉,毁大于誉的《绝代艳后》可算是一道坎。一晃四年,这一次的《在某处》有些洗尽铅华的意思,重回她熟谙的生活和题材:放浪形骸的电影明星,沉沦于醉生梦死的生活,11岁的女儿突然来访,迫得他从一团泥泞里抬头,打量他回避已久的感情、亲情和自我。
从《π》、《梦之安魂曲》到《永生泉》,阿罗诺夫斯基曾经倾心于玄奥风格,以高度风格化的影像探索时间和生命轮回。对比旧作,之后的《摔跤手》是一部大异其趣的转型之作,对于《摔跤手》,评论大抵是肯定了男主演米基·洛克的涅槃回归,对导演本人却持有保留的肯定,不想这电影竟拿下2008年金狮奖,多少让人错愕。于是,这位金狮导演的新作《黑天鹅》便格外让人关注,该片也是今次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片。这部带些超自然风格的惊悚电影,情节围绕一对竞争关系的芭蕾舞女演员展开:一个在舞台上扮演黑天鹅的女子,一个被黑天鹅困住的灵魂——黑天鹅是嫉妒、是邪恶、是幽魂。比之《摔跤手》的粗粝写实风格,或许《黑天鹅》的细腻飘忽和奇诡游离,才是阿罗诺夫斯基的用武之处。
坦白说,朱利安·施纳贝尔的《米拉尔》让人颇感意外。一直以来他留予众人的印象,是四平八稳的“文艺作者”,执著于知识分子对自我和生命的省思,曾获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潜水钟与蝴蝶》可算他的风格之大成。而新片《米拉尔》却是从布尔乔亚的书房里走出来的,衬着以色列建国和巴以冲突的大背景。1948年的耶路撒冷,名叫汉德·侯赛尼的女子在耶路撒冷建立一所孤儿院,一度抚养多达2000个孤儿。若干年后,孤儿院长大的米拉尔留院任教,她遇到政治活动家汉尼后面临抉择:是以流血革命为自己的人民谋取幸福;还是沿着侯赛尼“妈妈”的前路,相信教育是通往和平之路?施纳贝尔处理知识分子的个体困境已是驾轻就熟,而我好奇的是他如何把握那个风卷残云的时代?
汤姆·提克威是那种永远出人意料的导演,他张扬风格,也随时会抛弃原有的风格,就像《罗拉快跑》和《香水》之间的巨大落差。而新片《三》,关于一对夫妻爱上同一个爱人,婚外恋/同性爱、忠贞/伦理、情感/性别、悲剧/喜剧——错综交织的音符,这一次又要奏出怎样的提克威式复调?
戏骨比戏更有看头
看多了3D银幕上的史瑞克和玩具总动员,威尼斯电影节这种场合,便成全了戏骨们叫我们进电影院看真人表演,有些电影,其实戏骨比戏更有看头。
比如弗朗索瓦·欧容,因为一部《八美图》而家喻户晓,这电影也基本给他定了性:擅拍轻快的文艺小品,有点甜蜜蜜,有点小纠结,艰深或宏大都是无缘了。《傀儡》也是这样,号称触及劳资关系之类的敏锐话题,我却不认为欧容有那么大的野心和企图,从某种意义上说,“讲政治”是法国文艺片的必要非充分条件,政治看似无处不在,其实也就是些不痛不痒的香辛料。《傀儡》的故事设定在1977年,造伞厂老板罗伯特经营严苛以致工人大罢工,罗伯特无奈,把工厂暂时交给妻子苏珊娜,自己去度假修养身心。等他回来,大吃一惊,平时唯命是从的家庭主妇竟然成了成功的管理者,大大改善了劳资关系。该片总结起来,只一句,沙文主义大男人能不能接受贤妻比他能干?刚愎自用的大男子主义者是大鼻子杰拉德·德帕狄约,低眉顺眼深藏不露的家庭主妇是凯瑟琳·德纳芙,这组合已是尽在不言中。
美国电影《米克的近路》讲述1845年的美洲大陆,三个家庭组成的车队试图穿越卡斯卡德山脉移民俄勒冈,他们邀请山地人米克作向导。后来车队迷路,陷在一处荒芜之地。没了水,没了食物,没了信心,最后,一线希望落在一名路过的北美土著人身上……一部本质上是美国主旋律电影的年代剧,也许俗气,也许煽情,唯独女主角米歇尔·威廉姆斯是一道仍然让人期待的风景。
加拿大传记片《巴尼的人生》回顾了加拿大电视制作人巴尼·潘诺夫斯基并不那么光辉耀眼的后半生,这个职业素养无可匹敌、风头一时无二的电视人,在政治上站错队,风风雨雨,半生跌宕。这电影也许及不上传主本人的传奇色彩,但聚齐了一群带着传奇色彩的演技派,诸如保罗·吉亚玛提和达斯汀·霍夫曼,吉亚玛提能多大程度上还原巴尼这个大胆、倔强、冲动的电视人,成了这电影最大的悬念。
谈艺术时谈论商业
与戛纳隔着几小时车程,威尼斯素来标榜自己更纯粹、更艺术、更坚持自我不动摇,这些年,甚至连没落也成了一种足可骄傲的姿态。而这终究不过是个做作的姿态,果真到了潦倒边缘,艺术和商业就成了模棱两可的伪命题。陈英雄的《挪威的森林》和三池崇史的《十三刺客》入围主竞赛单元,这是商业片昭然的登堂入室,村上春树的颓废情爱和B级片的暴力美学,成了人气低迷的威尼斯电影节的救命稻草。
在海外电影节低迷一时的华语电影,在威尼斯电影节上仍是一张固定的面孔。徐克新片《狄仁杰》入围竞赛单元,刘伟强的《精武门》参加展映,同样参展的还有关锦鹏的《用心跳》。徐老怪不能避免地把唐传奇拍出了新武侠的味道,甄子丹的拳脚招式是在唤起香港动作片的华彩记忆,而关锦鹏终于在港式的低回情爱里找回他的安身之地。这样的组合,让人不由觉得,这是在缅怀香港电影的好时光啊,而香港电影最好的时候,正是商业电影的巅峰啊。
忍不住想提竞赛片里的一部西班牙电影《伤心小号曲》,电影不复杂,关于剧团里两个丑角争一个女舞者,忽而凄厉,忽而柔情。导演伊格来希亚是个深谙黑色幽默的妙人,他说:“这是一部怪诞的悲剧或是一个喜剧般的惊悚故事。”这般错愕、对立和不可思议的融合,拿来形容今次的威尼斯电影节,竟也恰当。电影才开场,我们屏息以待。
本报记者 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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