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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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2日，李少红导演的新片《恋爱中的宝贝》在柏林电影节上首次与观众见面。当天的两场放映非常成功，甚至当制片方想进场观看放映效果时都被当成普通观众拦在门外，被告之票已全部售出。影片结束后影院一次次响起热烈的掌声。中午放映结束后的讨论会时间一再延长，甚至影响了下一场影片的放映。晚场放映结束时已是午夜，热情的观众仍然留在放映厅里，期待与主创人员更进一步交流。该片的摄影指导曾念平先生参加了与观众的见面会，接受主持人的访问，并回答了观众提出的问题。

　　下面是两次讨论会的摘要。

　　主持人：这部影片让我很受震撼。我想问您影片中涉及到的中国的变化与个人，与这个爱情故事之间的关系。

　　曾念平(以下简称曾)：这是一部与我们以往拍摄的影片完全不同的作品。影片风格变化的本身体现了中国的变化。这个变化开始十几年了，但这十几年的历程可能是你们西方国家用上百年才完成的。物质生活迅速变化，但是否每个人都有接受这种变化的心理准备？我想这其中既有期盼，又有彷徨，既有渴望，又有困惑。这里有整整一代人对物质生活，对精神生活，包括对爱情理解在内的整体性的思考。剧本的对白是非常有意思的，比如，宝贝对刘志讲述自己童年时的梦想，“我梦见自己飞入地铁，你呢？”刘志说，“我小的时候还没有地铁呢。”影片是在一个废弃工厂拍摄的，那儿原来是个万吨水压机厂，生于六七十年代的人都知道那儿曾经是我们国家工业的标志。现在，这个曾经让全国人民为之骄傲的机器已经被拆除了，废铁都卖了好几百万人民币。但这一代人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机器的消失而消失，记忆保存下来，不会被新修建的现代化大楼所取代。这是一个既兴奋又痛苦的事实。

　　观众：影片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最终被摧毁，让我联想起莎士比亚的戏剧。您为什么会给这种美好的爱情安排一个悲剧的结局？您在前面的发言中提到，目前在中国，社会观念的变化十分迅速。在《恋爱中的宝贝》中，宝贝和男友没有结婚就住在了一起。影片悲剧性的结尾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对这个现象的惩罚？

　　曾：可能有人不会这么想。他们会认为这种结局是爱情的一次升华，是生命存在的一种新的形式的表现。从另一个意义上说，我更愿意认为他们的感情矛盾不仅仅是一个具体的、个体的存在，它象征着改革的现代化进程给人们精神生活的影响和因此我们付出的代价。

　　观众：首先谢谢您给我们带来这么美的电影。我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完全可以理解影片表现的一个迅速变化中的中国，高楼拔地而起，城市日新月异。影片中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就是那只猫的出现，它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曾：您可以试着从宝贝童年的回忆去理解它。比如，影片中宝贝一直追问父母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母亲开玩笑说她是从垃圾场捡回来的。宝贝对生命最单纯询问从此被烙上肮脏与被遗弃的印记，最终转化成她生命中的深层恐惧。这种恐惧将影响她一生的判断。我这里只是举一个例子，我想你在影片中能感受到更多的东西。

　　观众：我看过李少红导演的电影《红粉》、《血色清晨》感觉是画面唯美精致，感情节制，讲述的都是过去的故事。这部影片继承了她作品中精致的画面，但我觉得这部电影的情节和表现方法是超现实的。这种超现实的手法对于当代的中国是否会过于前卫了？

　　曾：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过国了？

　　观众：一年半。

　　曾：太久了。我打小长在北京，但如果现在我离开北京几个月后再回去，上街有时就会找不到路。城市发展的速度必然影响我们生活、心理，以及审美习惯。突然，我们发现过去的表现手段不足以回应这种需要。高楼大厦平地而起的同时，我们的精神生活的需求，也需要重新被审视。新的表现形式的出现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观众：我非常喜欢这部电影。这部影片对人物的性格分析十分准确深刻，也不乏幽默，最让我激动的是我看到了中国电影新的发展。我完全被影片征服了，已经不能用批评的目光来分析这部影片。(观众掌声。)

　　曾：谢谢。我会把你的感受告诉我摄制组的同伴。我会和他们说我们的艰苦努力没有白费。(观众掌声。)

　　观众：我首先想说影片的视觉效果让我很受震撼。请问你们在创作过程中，是否受到别的电影的影响，比如《天使艾美丽》？

　　曾：应该说没有。这部电影是在两年前拍摄的，拍摄之前，我们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创作剧本，那时我们在中国还不知道有《天使艾美丽》这部影片。现在看来，您有这种印象，是不是注意到两部影片的特技制作都是同一家法国公司。实际上，你们可能不会想到，影片中许多你们认为是特技的镜头都不是用后期特技制作完成的。比如影片中旋转360oC的镜头，我们使用环行轨道把人固定住，用一台摄影机移动拍摄完成，并不像《黑客帝国》耗资用上百台照相机，加上后期的电脑合成的做法。但是效果非常好。

　　观众：我本人也是一名电影摄影师。首先在这里向您表示祝贺。这部影片的画面色彩饱满，效果独特。我注意到你们用的是超35mm胶片工艺和数字色彩调整技术，我特别想跟您深入探讨这方面的问题。

　　曾：会后我会在门口等您。

　　主持人：影片感觉非常现代，非常独特，在西方电影中也不多见。这种方法是你们一开始就想好的，还是在拍摄过程中找到的？

　　曾：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们拍电影20多年了，和这个创作集体合作也很长时间了，也获过不少国内、国际的奖项，应该说，这是一个优秀的、有经验的创作集体。但在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们以往成功的拍摄经验都不适用了。所有的工作人员，编剧、摄影、灯光、布景、演员，都感到无所适从。如果我们还停留在传统的写实主义的领域，就不能实现拍摄这部电影的初衷。这需要自我颠覆的勇气。我们一边拍摄一边讨论，有的场次重拍了四五次，最后我们从实验中摸索出了一套有效的方法。创作集体中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做一件不同以往的事情，是这个信念支持我们完成了这部影片。

　　主持人：我祝贺你们找到了两位非常优秀的演员。你们以前就有过合作还是第一次合作？

　　曾：如果观众熟悉中国电影，就会知道女主角的扮演者周迅是中国现在最优秀的女演员之一。她主演的电影《苏州河》和《巴尔扎克和小裁缝》都在欧洲公映过。她和我们从《大明宫词》开始就一直合作。男主角刘志的扮演者黄觉是第一次拍电影，但他这次的表演非常成功。

　　主持人：我想向李少红导演和您表示祝贺，也希望你们能拍摄出更好的作品来

　　(观众鼓掌)

　　曾：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