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人依旧》中,母亲扮演女儿的仆人/我不适应和陌生人相处,所以显得低调些 图/邬君梅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娱乐图片
《青春万岁》、《末代皇帝》这两部电影都是名声在外,足够让演员出名,可是却很少有人想得起里面有“邬君梅”这个名字。如果说是因为她演这些电影时年纪还小,那么后来的《喜福会》、《枕边禁书》、《宋氏王朝》却仍没有摆脱这样的怪圈。
和其他半路进军好莱坞的中国演员相比,邬君梅在美国的演艺之路显得更加自然。她18岁便初尝与外国人一起拍电影的滋味———在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的《末代皇帝》里扮演
文绣,19岁落户美国,13年前开始好莱坞生涯。所以当我问她在美国是否有异乡人的感觉时,她断然地否定了。
采访邬君梅还费了些小周折。她人在美国,我们把采访定在一个两边都不用熬夜的时间进行。结果却还是算错了时差,原本以为她那边的晚上十点是北京的下午一点,但最终还是让我守着电话等了一个小时。
邬君梅是带着母亲一起去《美人依旧》剧组报到的,母亲朱曼芳是上海电影制片厂有二十七年艺龄的老电影演员。一个是青春常驻的妈妈,一个是性格早熟的女儿,命运成就了一对与众不同的母女。不是刻板的母女关系,而是一个女人与另一个女人相伴着成长,这种感觉让原本亲近的母女之间变得更加纯粹。母亲朱曼芳被邬君梅形容得像神仙一般,而女儿的性格在母亲的眼里同样熠熠生辉。
女人常常斤斤计较,最难做到的就是心胸宽广,偏偏这两个女人都做到了。
从小出奇的主意大
我的两个女儿都是先“私订终身”决定结婚后再来通知我。君君从小就是个主见非常大的女孩子。她4岁那年,祖母的一次突然病倒让我们都被她的主见震惊了。因为“文革”的特殊缘故,那时候我们一家和她祖父、祖母都分别分散在上海不同的地方居住。君君担心祖母的病情,而我又正巧怀第二个女儿就要生产,君君就一个人走了四站地那么远的路去看望她祖母。不巧的是祖母不在家,又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她就又急着跑到祖父家去找。祖父带她回到祖母家,见到祖母才知道她刚才出门看病去了。两个老人怎么也不敢相信她这么小一个人跑了这么远的路,感动得祖母抱着她哭。
君君儿时的家庭环境要求她从小就要负起一份责任。我和她父亲“文革”时被下放到干校,她成了小她三岁的妹妹的“小妈妈”:胸前挂一串钥匙,全家的事情都是她管,每天给妹妹做饭。她还给妹妹蒸过一次馒头,虽然面根本没发起来,出锅的馒头还是硬的,妹妹还是一边嚼着硬馒头一边说“好吃”。
那时候,我和君君的父亲白天上班,她和妹妹每天就被反锁在屋里。为了能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儿,被锁在屋里的她从窗户把钥匙递给外面的邻居,让人家从外面打开门把她放出去,然后就能尽情地玩儿一天。晚上赶在我们下班前再如法炮制,让邻居把她再锁回去,制造一个她和妹妹乖乖在家的假象。直到她20多岁的时候才把这件事当作笑话讲给我。
“我要当比母亲更好的演员!”
君君小时候也有过很多“好高骛远”的理想。我带她去医院看病她羡慕医生治病救人有威风,坐上公共汽车,看到售票员在车上“一统天下”,她便又立下宏愿,誓当售票员。她小时候经常跟着我去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制组里形形色色的演员和灯光、摄影等等五花八门的工作对她来说是那么新鲜,她又把未来瞄准在演员这份工作上,而且还像立下多大雄心大志似的说:“妈妈,我要当比你还好的演员!”而我当了多年的演员,最知道其中的苦乐,我告诉她:“演员很被动,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口才不错,律师、外交官都是蛮好的选择。”
运气加缘分成就演员路
然而君君与电影、表演的缘分却好像命中注定似的,躲也躲不开。上个世纪80年代,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青春万岁》。那时君君16岁,有些同事觉得她外形还不错,都鼓励她去试试应聘演员。她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做了些简单的表演,还跳了段舞蹈,导演黄蜀芹也许是感到她身上散发的朝气,最终君君在《青春万岁》里获得首个电影角色。她拍完戏回到学校时已经落下三个月的功课,君君好强的性格让她不顾一切地着急把功课补回来,发着烧参加了考试,最后政治还考了全班第一名。
两年之后,还是中学生的君君又在运气的帮助下接到另一个重要的角色。那时候意大利很有名的导演贝托鲁奇筹备拍摄《末代皇帝》,剧组正在世界各地找演员。负责在中国物色演员的是北京电影制片厂的一位导演。之前他看过君君演的一些角色,觉得她的气质很符合外国人眼中的中国女性形象。“好事多磨”和“无巧不成书”用在这里都很合适。当时君君正在北京拍黄蜀芹的《超国际行动》,北影厂的那个导演专程去上海找她,结果扑了个空。后来君君回到上海,去和平饭店买机票。导演也正住在那里,送一个演员下楼时正遇上来买机票的君君。
在《末代皇帝》中扮演文绣的她,当时的演技在现在看起来显得很是青涩。而当时她一个18岁的中学生的片酬只有600元人民币。后来,剧组知道她要自费去美国留学,一个意大利的制片主任私下塞给她一个信封,嘱咐她千万别告诉别人。君君躲在厕所里打开信封,发现里边是2000美金,笑得她合不拢嘴。
在美国变成“鸡婆婆”
接拍过世界著名导演的电影,当时君君如果想继续在国内发展,已经具有了很好的基础,可是她还是选择了去美国。我的一个朋友主动提出为她出国作担保。起初她在夏威夷一家私立大学学习旅游管理,因为她喜欢玩儿,玩儿遍世界也是她的梦想之一。因为拍过《末代皇帝》在美国有一点名气,她这个“电影明星”成了这所大学第一个拿到奖学金的亚洲学生。
美国的生活让她经历的艰苦是在中国单凭想象所完全不能触及的。她这个从前家里的“娇宝宝”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要在生活自理的能力上迅速成长,学会自给自足。起初她干过不少工作,没攒下多少钱。当了一天保姆就逃跑了,却一晚就把24美元的报酬花了个精光。即便这样,她还是努力地在生活中苦中作乐。
她在给我写的信里说,出门赶时间“一路跑步像小鹿”;“钱少只能吃得起鸡,香酥鸡、白水鸡、蘑菇炖鸡……蒸煮烹炸的花样都用遍了,朋友们都叫我‘鸡婆婆’!”
《枕边禁书》突破极限
有人说,邬君梅“戏比人出名”。《青春万岁》、《末代皇帝》这两部电影都是名声在外,足够让演员出名,可是却很少有人想得起里面有“邬君梅”这个名字。如果说是因为她演这些电影时年纪还小,那么后来的《喜福会》、《枕边禁书》、《宋氏王朝》却仍没有摆脱这样的怪圈。
《枕边禁书》已经是一部被欧洲的艺术学院当作教科书级别的文艺片。而电影中的裸戏内容险些让她与这部经典之作擦肩而过。最初国内家里所有的人都反对她接这部电影,君君性格中保守传统的一面也发挥了作用,她本能地拒绝了剧组的邀请。她其实思想很传统、很拘谨,之前曾经推掉两部做女主角的电影,只是因为片中有接吻镜头。其实她也很喜欢《枕边禁书》的故事,想演又不敢演。导演为了让她同意,骗她里面所有裸露、激情的内容都删改了,而实际上并没改。君君考虑了整整八个月时间,后来还是在她丈夫奥斯卡的鼓励下,大胆的答应出演。演过这部电影后,君君演戏便再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后来我一个人偷偷看了君君从香港弄来VCD,始终没敢让她父亲看这片子。其他的亲戚们看到自己家的女孩子在电影里全裸,当然不舒服,而我一些北京文艺界的朋友看过电影之后都为君君叫好。
向女儿学习!
《美人依旧》里是我和女儿的第二次合作。我这个角色本来是卢燕的,但是她这个大忙人根本抽不出这么多时间,导演知道君君的妈妈是个演员,于是说:“让你妈妈来演吧!”起初我是有顾虑的。根据我的形象和气质,以及这么多年以来扮演的角色,比较适合扮演文化水平高一点、洋味重的女性。所以很担心演不好这个仆人的形象。
我们过去的表演很重视做案头工作,开拍前做充分的准备。但是因为受到那个年代样板戏的影响,程式化的表演方式跟年轻人的即兴表演相比显得落后了。
在跟君君探讨表演的时候,她会说:“妈妈你别教我了,你那些都是老一套,过时啦!”
邬君梅反诉
我们母女互相欣赏
我从小的性格应该用“顶天立地”来形容,母亲不在家,我就是妹妹的“小妈妈”,说妹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也不为过,她就是我的“大女儿”。
十三四年前,我回到中国的感觉还是很轻松,很开心的,没有那么大的紧迫感。而现在国内娱乐圈竞争的激烈程度丝毫不比国外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演戏是全世界到处跑,到了哪个摄制组都有一段过渡期,与其说是适应不同国家的环境,倒不如说是适应不同摄制组的拍摄习惯。演员的想法不太相同。有的人频繁的参加各种聚会活动,希望保持曝光率,让观众记住自己。而我却不适应和陌生人相处,所以显得低调些。
当初经纪人把《枕边禁书》的剧本送给我看,我的想法很明确,就是要推掉。因为里面涉及暴露的内容,而当时我的想法还比较保守,而且征求了我家人的意见,他们全部坚决反对。但是只有奥斯卡劝我接下来,他说彼得.格林纳威是世界闻名的拍艺术片的大师,找到你是你的幸运,为什么不问问为什么“脱”就先拒绝呢?这可能就是西方人和东方人想法的差异,在那个时候我们会惯性的把肉体暴露看作不好的东西,而他们比较看轻这方面,而把人的身体当作艺术表现方式的一种。我也很感谢他没有自私的从一个男性对自己女朋友的角度出发而阻拦我,反而说服我接下了这部对我来说“破天荒”的一部电影。
我和奥斯卡是在为一部电视电影工作时认识的。他是这部戏的制片兼编剧,我是前四集的女主角,后来不知不觉地相互有了好感。我们在结婚前回过上海的家,那次是为了参加我妹妹的婚礼。看到别人结婚我们也想结,于是就通知了家里人一下就自己把婚结了。
我妈妈曾经担心语言沟通的障碍,但是后来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她并没有因为不了解奥斯卡这个外国人,而反对和拒绝我的婚姻,也许这就是因为充分的信任。奥斯卡比我大十几岁,我妈妈非常想得开,她说我是个早熟的女孩子,一般的男人降服不了我,觉得这样两个人反而更般配。1996年奥斯卡还是我的男朋友,我回家他也想跟着来,我说那你必须是我的未婚夫,他就同意了。于是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办结婚手续,在美国的婚礼只有四个亲戚,婚礼上我一直在哭。
之后我们飞回上海办酒宴,我母亲说那天是我活到现在最快乐的一天,可是婚礼前一天我还在发着高烧,我在床上昏睡,奥斯卡就坐在我身边傻笑。
从小母亲对我的要求就很高,有时甚至是严厉。她觉得我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总是身边人关注的中心,这样难免会娇惯成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脾气。她经常会给我泼冷水,说难听的话刺激我。因为看我看得很透彻,她说的话句句直指我的弱点,当时听了很抵触,不过之后肯定会感慨她的话是“金玉良言”。
母亲是心很大的人,她对周边人与事的包容程度让人惊异,因为那源自真正的理解。我一个人在美国的时候,是她教给我的阿Q精神支持着我。有谁能永葆阳光的心情?当我忧郁低落之时,在我不知所措之时,和母亲通一次话就可以让我乐观起来,她说几句话就能让我定下心来。
我这一辈子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希望能让母亲感到骄傲。我和母亲的亲近程度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和形容。她和我不仅仅是身体上给予与被给予的关系,我们之间相互理解的程度超出一般母亲与女儿的关系。我出生的时候,母亲的年纪还算比较年轻,而我又是个早熟的孩子,所以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母亲从青年到中年至今的一段成长过程。自从我结束了青春期年少叛逆的心态之后,就不再以一个女儿观察母亲的角度来看我妈,而是从一个女人欣赏另一个女人、一个演员观察另一个演员的角度。同时我也在不断的成长,所以我们是两个互相目睹对方成长的一对母女。
邬君梅曾出演过的主要影片
邬君梅1987年首次在《末代皇帝》中出演文绣的角色,从此开始她环游世界式的演员生涯,此片还让她获意大利电影节的最佳女配角提名;1993年出演了同在好莱坞发展的华裔导演王颖执导的电影《喜福会》;1996年,在男友的鼓励下邬君梅出演了由彼得-格林纳威导演的《枕边禁书》,这也成为她演艺事业的突破性的一部电影;第二年和张曼玉、杨紫琼一同出演《宋家王朝》,饰演宋美龄;1999年出演《八又二分之一女人》,成为彼得-格林纳威的导演记录里第一个重复使用的女演员;2004年,与周迅、王志文一同出演胡安导演的《美人依旧》。
朱曼芳曾出演过的主要影片
朱曼芳,1941年生,1962年上海电影专科学校毕业,同年进上海电影制片厂任演员。从影二十七年,她参加拍摄了十多部电影,先后在《年青的一代》、《只要你说声需要》、《蚕花姑娘》、《小将》、《东港谍影》、《与魔鬼打交道的人》、《笔中情》、《少年犯》、《白粉妹》等影片中饰演主要角色。其中《少年犯》获1985年《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其饰演的女主角谢洁心获司法部法制文艺优秀奖。口述/朱曼芳 邬君梅 记者姜薇 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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