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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世界》4 月公映之后,贾樟柯从媒体公众的视线里消失了。有消息说,贾樟柯的下一部电影《刺青时代》改编自苏童的小说,但消息仅限于此,一直没有动静。
11月20 日,贾樟柯在上海作短暂停留时,在淮海中路一家广东酒家里,请朋友们喝酒。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贾樟柯瞒着媒体,在三峡耗了三个月,拍了一部《三峡好人》,女主角依然是他的御用演员赵涛。《三峡好人》将延续贾樟柯一贯对故乡及底层的情感,讲述
了两段挽回和舍弃的爱情故事。而他改编自苏童小说的下一部电影《刺青时代》也即将开镜,他向记者透露主角可能由周杰伦来出演。
在酒桌上,贾樟柯的话语寥寥,拎着茶壶给朋友们挨个端茶送水,或者笑眯着眼闷头喝酒。他偶尔抬头冒出的任何一句话,都与三峡有关。他甚至用道地的四川话考问对面的四川女记者,“你知道什么是精分吗?”( 新四川流行方言,精神分裂之意)
拿贾樟柯的话说,这部《三峡好人》和这趟三峡之行,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剧组拍摄完回北京后,每个人都找不到城市的节奏,不知道该去哪吃饭,该干吗。”
11月21日上午,贾樟柯再次奔赴昆明前,在虹桥机场的咖啡馆内接受了《外滩画报》的专访,细细讲述了他的《三峡好人》、《刺青时代》以及他当年的年轻气盛。
“三峡好人”狂欢而死
《外滩画报》:《三峡好人》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贾樟柯: 它讲了两个故事,一个在挽回爱情,一个在舍弃爱情。
一个山西汉子(由贾樟柯的表弟扮演)到四川寻找跑掉的媳妇。他的媳妇是买来的,生下孩子后,被救回了四川。另一个山西女人( 赵涛扮演) 到四川寻找打工多年,失去音信的丈夫。结果,前者那段不合法的婚姻,只好作罢。而后者那段合法的婚姻,在女人找到丈夫,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却被舍弃了。
《外滩画报》:为什么这么快就决定开拍自己的下一部电影?
贾樟柯: 拥有几千年历史的老城奉节很快就要被淹没了! 那是一座有狂欢气息的县城,那里的人特别有激情,喜欢交朋友喜欢外地人。比如我在当地遇到一个13 岁的小男孩,他整天不停唱流行歌,《红高粱》和《老鼠爱大米》,非常热情。他们很贫穷,但他们就像被石头压着的草一样,没有穿破石头,自己就蹿出来了。
《外滩画报》: 这种人物性格似乎与你以前所有电影里的角色性格反差都很大?
贾樟柯: 以前我的电影人物都是“窒息而死”,苟且地生活下去,而这部电影里的人物都是狂欢而死的。
《外滩画报》:为什么以前的电影人物都是窒息而死?
贾樟柯: 过去我描写的基本上是人面对生存时的压力,从根源看生命。而这次我截取了生命的一个片段。在生命的每个片段,生命都是要延续下去,都是很有活力的。虽然视角变了,但从总体来说,三峡地区还是悲情的,那么少的资源,那么苦的生活,但是近距离地看他们的每一天,每个人都是茁壮的、狂欢的。
《外滩画报》: 这种风格的转变,与你自己的心态有关吗?
贾樟柯: 刚拍电影时我还年轻,觉得眼前的生活不是生命的本质,所以会去寻找。现在,我觉得生命的本质没有变化,但我会去感受每一天的生活。怎么说呢?譬如在这部电影开场,长江里的一艘船,
慢慢开着。然后镜头拉进,我很仔细地拍摄每一个人,一共拍摄了80 多个,有人在说闲话、有的人在打牌,有的人在看手机短信,有的人在算卦。众生相看上去没有什么痛苦,但是镜头一收,其实那是一条很孤独的小船,在长江上漂流着。
《外滩画报》: 你的电影人物似乎跟着你,也走出了青春期?
贾樟柯: 对,我自己也到了中年,电影中的两个主人公,一个是有女儿的男人,还有一个有丈夫的女人。
《外滩画报》: 和你表弟搭戏的女演员,听说是一个非职业演员?
贾樟柯: 对,她是一个小卖部的女老板。我们在奉节县城拍戏时,天很热,总去她那个冷饮摊买饮料喝。她见人就笑,没有不笑的时候。但我一直被她笑容背后的苦涩底色所吸引,那种底色,就是她的经历。我请她来演,大家都觉得特别不靠谱。因为角色的经历和复杂——她被卖给人家做老婆,生了孩子,被解救出来后,去跑船,船老板的老婆瘫痪了,她跟船老板有了关系??到了拍摄现场,我给她讲剧情,她还在笑,摄影机开的时候,她还在笑,但开始拍摄的时候,她马上不笑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外滩画报》: 你对其他非职业演员还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吗?
贾樟柯: 当地一个76 岁的旅店老板,他一个在山麓上走,就像一个民国人在走。他永远戴一顶礼帽,衣着整洁,见人就作揖,说话用古语。从解放战争到现在,那个地方的生生死死,他都见过。拍戏时,我们让他站在县城的高处,在夜色中看着
即将消失的县城。他根本不用演,本人就有很多历史讯息,特别好。
《外滩画报》: 说说赵涛的表演。
贾樟柯: 特别好,这是赵涛所有电影里演得最好的一部。她以前一直演少女,这次演中年妇女。她的造型被我们做得特别狠,她被拔光了眉毛,画成中年妇女的纹眉,有一道浓浓的黑印。头发也扎成一个大圈,很老气,整个人看起来老了10 岁。
《外滩画报》:《三峡好人》中的爱情是怎样的? 有那种你说的三峡小镇式的热情吗?
贾樟柯: 没有。以前我拍摄的爱情都是顾虑重重的爱情,到现在为止还是如此。因为我觉得大多数人没有爱情,或者说,没有得到爱情。我觉得没有让人爽的爱情,这可能跟我从中学到现在看到的所有爱情有关。在中学,不能谈恋爱,在大学,爱情是一瞬间、单方面的。
在我电影里,感情也是刹那间的快乐。可能在生活里,爱情不一定是这样,但在我精神世界里,它就是这样的。
《外滩画报》: 你不太相信有爱情?
贾樟柯: 我相信有爱情,但不相信那么普遍。可能年轻人会好一些。我们剧组里有一个13 岁的小男孩,他喜欢剧组里的一个姐姐,每天都买一个鸡蛋给她吃。我很欣赏他。
刺青时代》可能请到周杰伦
《外滩画报》: 在下一部电影《刺青时代》里,是不是也有你小时候的记忆?
贾樟柯: 苏州小混混和山西小混混完全没有区别。“文革”结束后我才6 岁,虽然有记忆但很模糊,这本小说找回了我记忆中的模糊部分,也帮我展开想象。我觉得《刺青时代》不单是回忆的,如果一部电影单纯拍摄成回忆的话,一定不好。拍得好的年代片,一定想象得好。
《外滩画报》: 你自己有当小混混的经历吗?
贾樟柯: 有,不过我从小都是充当老二,管理内部事务。我记得那时每所学校都有帮派,街道里也有帮派,街道派系打架最可怕、最凶狠。
《外滩画报》: 你打架受伤过吗?
贾樟柯: 我曾因为打架跳过两次楼,分别是从2 楼和3 楼跳下去的。那是小学5 年级,一帮人从过道两边夹击我,我只能跳楼了,结果一跳成名。
《外滩画报》: 家人知道吗?
贾樟柯: 他们不知道,除了一次。那次我的衣服口袋里放了一盒磁带,别人的刀捅过来,正好卡在磁带上,没伤到我,但是刀一拔,却伤了我的一个朋友。我背着朋友上学校旁边的医院,衣服上都是血。这件事后来就被我的父母知道了。
《外滩画报》: 你那时真是年轻气盛。
贾樟柯: 就是年轻气盛。有时候我们一群人跑到别人教室上找人,站在讲台上,指着下面,一个个地找。我们打架,但从来不欺负女生、也不偷摸。其实在70年代末期,中国很多地方都有帮派,不是政治模式的,而是年轻人生理性产生的,就是想打架。
《外滩画报》: 你离家出走过吗?
贾樟柯: 有,很多次。有一次,我一气之下,从县城走到山里,去找一个亲戚。走了一天,那时初冬刚下了雪,我饿了,就拿路边上的雪,舔一口。还有一次,我听说隔壁班的女班长离家出走了,后来在内蒙古被人找到了。她的成绩很好,听说出走原因是想做一名乡村女教师。我当时觉得这种想法很浪漫。
《外滩画报》:《刺青时代》的主人公小拐和他的哥哥东平会由谁来演?
贾樟柯: 扮演东平的演员,我们想找一个有市场号召力的年轻男演员,但在内地几乎没有这样的人选。我们考虑过张震,但觉得他的年纪有点大了,而且最近出镜也比较多。我们在跟周杰伦谈,觉得他很适合。
小拐会由《三峡好人》里的那个13岁的四川小男孩黄勇来演。我本来不想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担心会影响他学习。但是在离开三峡的那一天,他要跟我走,我实在忍不住,就说叔叔以后带你拍一部武打片。他听了特别高兴,来劲了,跟我说,叔叔,我可以带我的师兄师弟去吗?
从山西到北京,生活规矩了
《外滩画报》:记得你曾说过,不拍汾阳、山西以外的电影,是因为你心中郁积下来的东西让你暂时没有办法离开自己的生命经验去拍摄别的—但最近的《世界》、《好人》、《刺青》,你似乎一直在拍摄你生命经验以外的东西。
贾樟柯: 可能是我没说清楚,其实准确地说,是“山西式的情感”。我选择山西拍摄,并不是因为它是我的故乡、出身地,而是因为那里有我累积了二十七八年的认识。我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一样,山西有世界的普遍性。拍山西和拍洛阳、邯郸差不多,所以我到奉节一点都不陌生。
《外滩画报》:从山西到北京,你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吗?
贾樟柯: 就是没有以前野了,生活乐趣也少了。在山西的时候,我们会突然去哪哪,比如去汾阳县旁边的朋友家,晚上就睡在那。说得浪漫点,那是云游一样的生活。可能在我性格里,这样的东西比较多,在我的电影里也是这样,总是到处跑,静不下来。但到了北京以后,要开始做事,就规矩了很多,要学着有礼貌,讲规则。
《外滩画报》: 但至少,你到北京以后,做事给你带来了很大的满足感。
贾樟柯: 我是带着山西的方式做事情的——你可以去冒险,可以不按照别人的要求工作,要做到“不肉”,这是山西方言,就是别犹豫、别患得患失。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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