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和平：武术3D化是华语电影的里程碑
专题撰文：南方日报记者郑照魁
《阿凡达》带来的3D革命一度让无数中国观众感叹新科技的神奇，也让人看到了中国电影的差距。但与部分悲观者不同，不少中国电影人其实早已注意到了电影科技中的这一趋势，并想尽办法要将其与传统的中国电影融汇到一起。这其中，2009年拍摄完成、于今年2月9日在全国上映的《苏乞儿》就是一个代表。在这部武侠片里，将出现华语电影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3D制作，尽管只有18分钟，但却开创了华语武侠电影的先河。有意思的是，敏锐地观察到这一趋势的，并不是业内著名的大导演们，而是素有“天下第一武指”之称的袁和平袁八爷。在这部虽然未必是最好看，但却肯定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电影上映之前，记者邮件专访了这位享誉全球的武术指导。
动作导演是给人干活 自己的创意来自民间
《苏乞儿》在当年“醉拳”的动作里加入现在流行的街舞元素，让整个动作看起来刚柔并济。
提起袁和平，观众一定会想到他是《黄飞鸿》系列、《情逢敌手》、《精武英雄》、《太极张三丰》等片的动作指导，设计出了霹雳“武”、狮子大张口、佛山无影脚、太极拳、跳步等经典武术招式，也让甄子丹、李连杰等功夫巨星家喻户晓。近些年，八爷一直在好莱坞闯荡，更凭借《黑客帝国》、《卧虎藏龙》等作品成为全球最炙手可热的动作指导。
《苏乞儿》就是有“天下第一武指”之称的八爷袁和平历时多年打造的功夫大片。上世纪70年代末，八爷就曾独立执导了影片《蛇拳》(《蛇形刁手》)、《醉拳》两部功夫喜剧，将功夫与杂耍逗趣糅在一起，大受欢迎，也让成龙一炮而红，获得巨大成功。此次时隔多年后，他再执导拍摄的《苏乞儿》，跟“醉拳”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被称为苏乞儿的苏灿最著名的功夫就是“醉拳”。13年后回归再度出任导演，袁八爷为《苏乞儿》设计了不少秘密武器，使其能在龙争虎斗的春节档脱颖而出。
记者：多年以来，你都是以武术指导的面目为大家所熟知，这次突然变成了导演身份，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袁和平：感觉上没什么不同，所做的活儿从性质上来说都差不多，只是如果当导演，能掌控全部的内容，自然感觉更舒服一些。不过，做导演的话，拍片时文戏武戏都要兼顾，比起单纯做武术指导就辛苦很多了，而做动作导演的话，也有一个很难受的地方，因为所有的剧本都是别人写的，主题也是导演定的，从本质上说是在帮别人完成一件作品，虽然武术的创意来源于自己，但整体上却不属于我。
记者：你被称为“天下第一武指”，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依然有很多创意让人目瞪口呆。当了这么多年武术指导，你对“功夫片”这一类型都有哪些根本性的体会？
袁和平：武术指导从根本上说很简单，就是给一个电影设计好动作。而根据我的理解，动作设计的趋势主要还是看剧本，看剧本怎么写人物性格，因为人物性格影响人物动作的风格，还要看剧本中人物武功的成绩怎么样。武术动作有新的动作、新的概念，观众才会看得过瘾，如果你老那样打，观众认为还是以前的动作，就不好了。我自己很强调每一部都有一点新的东西。我的灵感其实一直都来自于中国民间，到现在也是这样。我知道中国民间还有很多实战武功，我也会常约些朋友喝茶聊天来学习。练功夫的人会有武德的传统，会比较理解多一点道理，但不是每个会功夫的人都做得到。
记者：当年周星驰版的《苏乞儿》可谓大获成功，那在事隔多年之后，你又将这个故事搬上银幕，这次会给赵文卓设计一个什么样的定位呢？在你看来，他的表演是否足以和周星驰相提并论？
袁和平：周星驰那部电影，再怎么说也是一部喜剧，武打在其中并不是主线，只是一种帮助。而这一次，我们要求的基本条件就是要打得好看，动作要非常到位。至于赵文卓，他在喜剧方面当然不可能与周星驰相比，但他在打戏方面还是有自己的优势，他拍片都不用替身，有危险的动作他也自己做，吊威亚也自己来。至于我的创意，这次也有不少新元素融进去，比如我会在当年“醉拳”的动作里加入现在流行的街舞元素，让整个动作看起来刚柔并济，洒脱有形，更有时代感。
我要求街舞的动作融进去，结果赵文卓自己去学习了街舞，练了两个月，成功地把街舞动作融在功夫里。
除了3D武打特效，《苏乞儿》还有个“秘密武器”，就是众明星大腕的加盟客串。除了主演赵文卓、周迅、周杰伦、安志杰、郭晓冬外，刁蛮老板娘闫妮也在片中秀了下花拳绣腿，已故的《杀死比尔》男主角大卫·卡拉丁、越裔美籍拳王黎烈弓都有客串参演。另外，杨紫琼扮演了一名拥有菩萨心肠的世外高人，刘畊宏、蒋露霞扮演了袁烈身边一对不可分割的侍卫……这些功夫明星在片中的打斗也都精彩纷呈。
最让人意外的角色则是著名导演冯小刚客串出演的一个喜感十足的骗子，他一出场便引起阵阵笑声，这个玩世不恭，歪理邪说一箩筐，还不时飙句英文的市井小贼，虽然戏份不多，台词简短，但观众看到冯导“黑社会”的装扮出场就想爆笑，颇具春节档影片的喜庆热闹。而要看到冯小刚的精彩演出，观众一定要看到影片的最后。
虽然是部3D功夫片，但《苏乞儿》的文戏方面也非常强，走的是温情路线。周迅出演苏乞儿之妻袁英，砍柴、挑水、生火、煮酒、教子等细节与以往的角色很不同，另外，周迅与小演员之间的戏份也十分精彩，她叮嘱儿子的一句“骨肉不分离”，令现场不少女性观众潸然泪下。而影片主题曲《走马看黄花》也由周迅演唱，简单的十个字“走马看黄花，回首都是家”，听起来却也充满了温情。
记者：你刚才说动作导演一般没时间去琢磨自己喜欢的剧本，这次怎么又接下《苏乞儿》？
袁和平：《苏乞儿》这个题材是江志强(《卧虎藏龙》、《色戒》等李安电影的出品人)先提出来的，有一天他把一个剧本交给我说：“这个剧本不错，我给你量身定做的，你看看可不可以拍？”我一看是讲苏乞儿故事的，内容和感情戏写得都很好，故事很感人，兄弟情、父子情、兄妹情、夫妻情、母子情。我很有兴趣可以拍好，就接了。
《苏乞儿》剧本是杜致朗写的。她写苏乞儿的感情写得很不错，整个剧本从头到尾，苏乞儿的性格怎么转变，怎么慢慢变成一代宗师，写得很详细、很好。江老板把剧本拿给我之后，我跟杜致朗沟通过两次，中间有一些过长的细节删掉了。
记者：之前跟你合作过的武术明星有很多，比如成龙、李连杰，甄子丹等人，但这次你却选择了不论在票房号召力还是在武术名气方面都不如他们的赵文卓，为什么找他呢？
袁和平：首先还是江老板的推荐。另外赵文卓也有武术根底，可以很好地呈现我想要的动作风格。他受过武术专业训练，动作很到位，能够很快领悟我的意图。比如我要求街舞的动作融进去，结果赵文卓自己去学习了街舞，练了两个月，成功地把街舞动作融在功夫里，打给我看的时候，我一看说：“不错，就是这样”。
记者：周杰伦虽然演过《黄金甲》、《刺陵》等片，有过一些武打镜头，但大家都知道他其实根本不能打。但在你手下，他却变成了“武神”，而且还有了一个那么雷人的造型。
袁和平：他的角色在加盟剧组之前就谈过了，演两个角色，一个人物是武神，另一个是爱喝酒的武林高手，他跟苏乞儿较量，使苏乞儿悟到醉拳的真理，武神造型主要是周杰伦看了很多漫画，他很喜欢设计东西，把自己的造型拿出来给我们看，还不错，把他设计的服装造型再改一改就已经很完美了。刚开始拍的时候，我蛮担心周杰伦在动作方面的表现，但一开拍让我有点意外惊喜，原本我提出用替身的，但是周杰伦坚持亲自上阵，为此在私底下苦练多日。在片场他化完妆就马上出来很用心地看，自己再比划比划，跟对方对台词，最多5次左右他就可以拍了。拍的时候他自己还有要求，我觉得OK了，他还说不好，他比我要求更高。
记者：冯小刚呢？怎么想到让他来客串？你觉得冯导的演技怎么样？
袁和平：他的拍摄时间很短，在现场从台词到表演甚至导演都自己来了。他的戏份不多，只与苏乞儿的小儿子有一场对手戏。他演得很好。
开拍就定下3D拍摄 18分钟100人做半年
如果做成全片3D效果，成本实在太高昂，动辄两三亿美金，而且前后期制作时间预计也得四五年。
相比于其他传统功夫电影，这次《苏乞儿》最大的特色在于，该片最精彩的两段武打戏被实验性地打造为3D影片，为此，片方投入大量资金采用3D摄影机拍摄武打戏份，将最真实的动作打斗浓缩到20分钟的两个3D武打片段中。其中最著名的一段是赵文卓饰演的苏乞儿与白发武神周杰伦在万佛崖展开“巅峰对决”，周杰伦身着白衣、头顶金鹰，左肩还有一片金属翅膀的造型曝光后曾被许多人戏称为“雷公”。由于武打动作多而快，人物接触点多，古装的衣服、长发等要做出3D效果，需要人手逐层勾画出来，每格胶片至少要勾画4层，因此动用了100多名电脑特效人员花了半年多时间才完成。
另一段3D效果的场景则是来自气氛诡异的“千蛇洞对决”，袁八爷在杀青后又让剧组在香港重新搭建了一口30公尺高、3层楼井深的古井补拍，为剧中人物的打斗更添惊险。功夫底子扎实的赵文卓和安志杰，在这口仅能容纳两人的古井中对打，除了短兵相接的打斗之余，还要攀附湿滑的井壁，两位功夫明星大秀臂肌劲腿，轮番上演壁虎功。最值得一提的是，坐在戏院中借助3D技术观看，将目睹古井底部千条毒蛇毒蝎盘踞，并不时行踪诡异地对坠入井中的赵文卓和安志杰发起致命的攻击，非常有真实感，令人不禁毛骨悚然、全身起鸡皮疙瘩。
记者：《阿凡达》带动了3D电影的热潮，我们都知道《苏乞儿》的拍摄是在《阿凡达》上映之前，你当初是怎么想到将3D元素融入功夫电影之中的？
袁和平：其实我们在最初构思这部电影的时候，就想到用3D技术拍摄了。我们找来好几位专家钻研，的确有难度。但我们觉得，好莱坞拍了很多3D电影，我们华语片也应该拍一些，起码不要落后人家太多了。在我看来，武术电影是华语片中最举足轻重的类型电影，武术动作的灵巧、劲度与爆炸力如加入3D效果，出来的感觉会更震撼、更令人目瞪口呆。况且武术电影是我们独有的艺术，好莱坞做不了这个，否则他们也不会请我去拍《黑客帝国》了。我觉得制作首部华语3D武术电影，将是华语电影的重要里程碑。
记者：但这次呈现给大家的只有这么18分钟的3D打戏，为什么不将全片都制作成3D效果呢？
袁和平：我当然也希望做成全片3D效果啊，但成本实在太高昂，动辄两三亿美金，而且前后期制作时间预计也得四五年，我们拖不起，而且没有那么雄厚的资金支持。而且，3D技术现在是用两部机拍摄，但武术电影这么拍也有特别困难的地方，因为单机拍摄设计动作时会看哪个角度及方向最能呈现动作的劲度与爆炸力，但如两部机同时拍摄，就会增加动作设计的难度，很容易有穿帮情形出现。
记者：但全片看起来并不止两场打戏，为什么会选择这两场戏制成3D?制作全片要花3D四五年时间的话，这两场戏需要多久？
袁和平：这两场动作，场面最突出，观众可以从更近距离更震撼的角度观赏全新的动作及醉拳。而且两场打戏的对拆非常精彩，武器又多，3D的话当然好看。
虽然两场戏只做了18分钟3D效果，却已用上100人，日夜兼程做了半年。《怪诞城之夜》3D版为90分钟的电影用上了280多人，也花了半年时间制作，可见武术电影制成3D的难度。而且一般由菲林加入3D效果的电影都是已完成的制品再加入3D效果，但《苏乞儿》本身的后期并未完成，因此要两线同时进行，所以单是这18分钟的场面已用上了半年时间。而且制作武术电影3D效果最大的难度，是比一般时装电影会有更多层次；古装的衣服、长发飘逸等等，要做出3D的效果，需要用人手逐层勾画出来，每格菲林至少有四层需要用人工勾画出来，所需要的耐性、人手及时间实在不能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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