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陶红携其监制和主演的首部电影《米香》赴法国做后期时,曾与本报记者有过一次深入交谈。这位曾以《生活秀》中风情万种的女主角来双扬一举夺得金鸡、金爵和华表的“三料影后”,笑称自己对表演有一种“自虐”倾向:最喜欢挑战与自己反差大又从未尝试过的角色,而且“越难啃的骨头越爱啃”!
《米香》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作为《米香》的监制和主演,陶红耗时三载,不仅开拍前到陕西农村体验生活,每天挑扁担、干农活,而且“自毁形象”,穿上又脏又土的衣服,俏丽的双颊浮起一片“高原红”,展现给观众一个活脱脱的西部农妇形象。
这是一个有关人性、生存和救赎的故事,充满美与丑、善与恶、残酷与温情的矛盾与纠结。《米香》根据傅爱毛的小说《嫁死》改编,所谓“嫁死”,即以女性的身体为赌注,违心地嫁给煤矿工人,以期丈夫矿难丧生,获取巨额赔偿金。影片中的米香有一个患脑瘫的儿子,被丈夫抛弃后投奔矿山的女友,在其怂恿下打起了“嫁死”的主意,被迫与一个又老又丑的矿工结婚。正当她被矿工的善良所打动,准备与他厮守终生时,矿工却罹患了不治之症……影片中,陶红把米香微妙的、难以捉摸的内心矛盾和情感挣扎把握得恰如其分,表演不露痕迹,被认为是继《生活秀》之后塑造的又一标志性形象。沉重而深刻的主题,近乎完美和成熟的文艺片气质,使看过该片的观众无不称道。然而在“大片”当道的电影市场,《米香》的票房却不尽如人意,文艺片前景依然堪忧。
日前,陶红在接受本报记者独家专访时,对《米香》公映后的平淡票房并未感到惊奇和意外,只是有些无奈地表示:文艺片市场和观众需要一个培育过程,对此,她还是有信心的。
想起《巴黎圣母院》中的畸恋
记者:昨天刚刚看了《米香》和《山楂树之恋》,我觉得两部电影各有特色,都是近乎完美和成熟的文艺片。张艺谋由于其巨大的影响和号召力,以及大规模的宣传造势,风头盖过《米香》是很自然的。但《米香》的题材很独特,人物和故事富于传奇色彩,公映后口碑也相当不错。矿难,在中国屡见不鲜,但通过“嫁死”发矿难财的现象,却是之前闻所未闻的,因此令人很惊骇,很有新鲜感。据说你也是被这一题材的独特性所震撼和吸引的?
陶红:是这样的,《米香》为我的表演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平台和载体,片中所表现的一个女人的心路历程、情感变化,是非常新鲜和另类的。我一直以为,电影的题材最忌重复、撞车,一样的故事,一样的拍法,换汤不换药。我喜欢尝试从未尝试过的题材和角色,它们对我更有吸引力,塑造出的人物也会更丰满,更有血有肉。
记者:影片中,米香嫁给了又老又丑的矿工王驼子。这个人物使我想起了《巴黎圣母院》中的“钟楼怪人”戛西莫多与美丽多情的吉卜赛女郎艾斯米拉达的畸形恋爱。一个丑男最终以“善”征服了一个美女的芳心,《米香》在最初构思时是否有意向这方面靠呢?
陶红:没有有意识地靠。我们当时只是觉得,从外形的角度看,米香和王驼子有点像《巴黎圣母院》中的那种配置,王驼子也有点像戛西莫多;但我演的米香却不如艾斯米拉达那样热情奔放,她仍属于被传统观念束缚的中国女人。相似的只是:一个外貌丑陋的男人用“善”征服了“美”。
为艺术不惜“自毁形象”
记者:米香对王驼子,起初只是利用他,婚后受虐时甚至恨他、咒他,后来却被对方的善良所感动,从而产生了真爱。米香的这种情感转化过程你是如何把握的?
陶红:米香是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可怜女人,她利用驼子,憎恨驼子,又不能表现出来。这种内心的挣扎是最难演的,也是最有意思的。最终,驼子能征服米香的心,是因为一种人性的美。能让他们走到一起的共同点,就是对脑瘫孩子皮娃子的爱。皮娃子被自己的生父抛弃了,驼子却对他不离不弃,这是他赢得女人心的最有分量的砝码。生活中每一个离婚的母亲,当她再次择偶时,往往要求很简单,即对方首先要爱我的孩子,接受我的孩子,我有好几个女友离婚后都是这样的。
记者:生活中你是个漂亮时尚的女子,但在《米香》中,你却“自毁形象”,刻意将自己往“丑”里、“土”里打扮,你为何爱演与自己反差这样大的角色,是为了挑战自己的演技吗?
陶红:对对对,我觉得演与自己反差大的角色更有意思,更有挑战性。之前导演让我演的多是成熟少妇,风情万种的那类;而又土又丑的农妇,化装后几乎让人认不出来的角色,其实更符合我的审美口味。不是所有女演员都这样的,有些人很在乎自己在镜头中的形象,生怕把自己拍丑了、自毁形象;我可不愿演那种花瓶式的、没有灵魂和血肉的角色。
记者:不久前,你在电视剧《傻春》中,又饰演了一个傻乎乎的村妞,在外形上比米香更离谱……
陶红:是的,傻春是个特“二”的女人。她是家里的老大,家里一群孩子,多是女孩,弟弟又窝囊,窝里反,只会欺负我。他在外边挨了打,我就得像只老鹰似的用羽翼护卫着小巢不受侵害。这样,傻春便成了当地一“霸”,打遍天下无敌手。表面上看,她傻乎乎的,心眼特实,丢三落四;其实心里特有数,懂得吃亏是福,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这看似很矛盾,很难把握,好在剧本写得好,人物特别丰满,全剧共1500场戏,我的戏就有1000场,演得特别累,也特别过瘾。
记者:你在表演上有什么追求?
陶红:我追求一种自然的、不露痕迹的和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的表演风格。大家都说挑战自我是一种很难的事,我却觉得挑战自我是一种幸福,也是对自己戏路的一种拓宽。
“哟,原来这事我能干!”
记者:《米香》是你成立“陶红电影工作室”后,监制和主演的第一部电影,身兼双重身份是何滋味,吃了哪些苦头,又尝到哪些甜头?
陶红:苦头就不说了,很多媒体都做过报道。甜头,通过监制和主演《米香》,感觉我的人生一下子丰富了,成熟了;两三年的时间就像过了十年。过去当演员,任务很单纯,只要完成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而当了监制以后有了责任感,懂得了承担,学会了在遇到困难和问题时,努力寻找解决的办法。这说明我在慢慢成长,克服了过去的孩子气,变得成熟老练了许多。此外,当监制还使我掌握了一部电影完整的制作过程。
记者:有没有觉得太累了,受不了的时候?
陶红:也有,但是还好。在我最受不了的时候,确实有过松懈的情绪,觉得也许没必要这么较真。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不跨过这个“坎儿”,你怎么会知道你还有很多可能性,很多潜力;怎么会发现:哟,原来这事我能干!从而很好地把许多事情扛下来,以前觉得是事儿的事儿现在都不是事儿了,更自信,更有承受力了,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文艺片市场需要培育
记者:你的《米香》被定位为文艺片,而现在是大片当道的时代,张艺谋也好,冯小刚也好,都把精力集中在大投资、大制作上,而且都取得了骄人的票房。在这种情境下,你为什么还对文艺片情有独钟?
陶红:我对电影的理解、对电影的态度,不是那么功利、那么商业的。我更想通过电影表达一种有力量、有深度的东西,不愿盲目迎合市场的需求。《米香》是我第一次制作自己的电影,当然希望通过它带给观众某些对生命、对现实的感悟和反思。总之,我喜欢艺术更纯粹一些。
记者:我很钦佩你对文艺片的坚持。但文艺片毕竟是小众化的电影,由于观众相对较少,电影院线排片场次也比较少,你不怕电影上映后票房平淡吗?
陶红:电影的票房问题当然也要考虑,也有些担心。但大片有大片的压力,我们是小投资的影片,压力也相对比较小。这些并不是我最担心的东西。因为《米香》在全国公映前,已在法国受到影人好评,在蒙特利尔电影节和大学生电影节上还获了奖。其实文艺片的市场和观众是需要培育的,这也是很多文艺片导演正在做的事情。我还是希望电影能够百花齐放,有商业大片,也有文艺片的一席之地,通过我们的不懈努力,争取拉回一些观众。慢慢来吧,不能丧失信心。就拿《米香》来说,说它是文艺片,其实它的故事性很强,也有许多商业元素,是我们一次大胆尝试。我比较喜欢李安的电影,故事性强,又有思想性和文化内涵,是可以留下来的经典之作。(本版照片由陶红电影工作室提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