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对话娄烨：剧本历时5个月过审(2)
娄烨：因为那多么漂亮啊(笑)，这样才能表达出人物最原始的那样一种状况。而且每个故事不一样，如果是一个关于模特生活的，肯定天天要化妆。如果说是一个日常生活的家庭妇女可能妆会少一些。
新浪娱乐：你是不是在追求刚才说的不修饰的状态？
娄烨：我比较排斥表演的那种状况，因为可能我接触演员太早，太多了，我差不多在演员圈子里长大的，所以我对这个有一点过分的排斥，这是有可能的。
新浪娱乐：这个爱情故事是怎样的？
娄烨：以前我认为爱情故事是有一个框架在那儿，现在越来越觉得爱情故事是特别广泛的，不只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或者两个男孩两个女孩之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它是涉及方方面面的。你不用关注大的，你可能就深入关注两个人的情感纠葛，可能你能看到很多以前没发现的东西。这差不多是一个微观事件，是一个小事情，但是你会从这个小事里发现好多特别有意思的别的东西。
新浪娱乐：爱情里面的政治？
娄烨：这个话题太厉害了。它肯定在爱情里有反射，所有的东西都可能在爱情里有反射，这是肯定的。也就是说今天的爱情和《颐和园》时代的爱情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是肯定的，它是和大环境，跟地域都有点关系。武汉的爱情和北京的其实不是特别的一样。
新浪娱乐：那会不会复杂化了？
娄烨：对，我有时候会把事情复杂化，但你要在一些事情里面找答案，或者你会越来越觉得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这也是电影的一个特点，电影可以说一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电影可以告诉你那种感受。
相爱不一定有好结果
关键词：出轨
“如果你完全脱开一些概念来看，爱情可能是不一样的，你会发现它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就是生活的一个状况而已，没有特别的坏，但是也远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真实生活的答案可能就是这样的。”
新浪娱乐：秦昊说跟你聊剧本的时候得出一个结论，“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乔永照”，你怎么看男性这样的心理？
娄烨：喜欢跟不同的女孩上床吗(笑)？不是，他说的意思实际上也可以用在女主角身上，就是郝蕾(微博)扮演的角色。如果每个人私下都能够问自己，你在碰到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想做？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是非常困难的自问，这个自问实际上对所有人都很有意义，但是有没有答案？实际上是不一定的。像我们问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很难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秦昊(微博)扮演的这个角色和里面其他角色是一样的，都很难回答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是他们做出来的。可能观众能找到一个答案，当我们看到所有事情怎么发生的，可能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答案，这也是我希望的，给观众看一些事情，然后最好观众能够得出自己的答案，而不是我给观众答案。
新浪娱乐：乔永照没有因为有了小三小四而更加幸福，反而陷入更深的纠结，那他为何要如此恶性循环？
娄烨：对，有时候做一些事情其实是有原因的。比如说特别强烈的愤怒或仇恨，是来源于特别强烈的爱情，这是有可能的，或者反过来说也是有可能的。比如说两个人之间的爱情，不一定产生一个非常好的结果，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这么说，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说，两个人相亲相爱，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但这是别人告诉你的。实际情况是，你爱得如果深到一定程度，它不一定产生一个非常美好的结局，这也是爱情一个很正常的部分。在《花》的时候我说在爱情的背面，实际上最爱的时候已经包含了一些危险，也是这个意思。
新浪娱乐：《花》的感觉是人与人之间的控制、征服、依赖的欲望，导致毁灭性的爱。
娄烨：互相的责怪，互相的愤怒，这些都是有可能产生的。如果你完全脱开一些概念来看，爱情可能是不一样的，你会发现它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就是生活的一个状况而已，没有特别的坏，但是也远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真实生活的答案可能就是这样的。
新浪娱乐：郝蕾在谈角色的时候说，乔永照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能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根源，还未发现真正的恐惧和需要。
娄烨：这是郝蕾说的？这是她对女主角的理解，她自己的可能还会有一点不一样。
新浪娱乐：那影片里郝蕾是在想方设法帮助丈夫解决他的恐惧，找到他的根源吗？
娄烨：实际上她要解决的是自己内心的恐惧，她想让自己希望的生活能够正常继续下去，然后一直在努力维护这个生活。她努力维护的整个过程，也是她自己转变的过程。也就是说，她已经被卷到一个游戏里面去了，她也很难保证她的状况是原来她所希望的，这就是互相影响。如果说发生一些事情，它是一个连锁反应，实际上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它会影响到周边的人，周边的生活。
一边倒的电影肯定完蛋
关键词：市场
“作者电影……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所有人在拍作者电影，或者所有人都在拍商业电影。每一个国家、地区有那么一两个作者导演，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他不挣钱，哪怕他在赔钱，这也是电影市场的组成部分，他和那些商业化的电影应该有一个互动，会让两边都特别好。”
新浪娱乐：其实你之前的《苏州河》和《紫蝴蝶》也在开始尝试市场，所以对市场还是在乎的吧？
娄烨：对，电影是给人看的，这是肯定的，只是给哪一部分人看，或者给哪一种受众来看，每一个观众都是不一样的。做电影的人首先应该想你想做什么，你想表达什么，然后你才能找到你的知音。这是一个自然的流程，而不是说我现在知道别人要看古装片，于是我就拍古装片。过一段时间，发现所有的人喜欢看都市爱情电影，然后我们就拍都市爱情电影，有一些工作需要其他工作人员做，你不能要求导演做这样工作，这样会对整体行业有损害。导演应该是拍摄他最希望，最愿意拍的那些影片和故事，每一个导演都不一样，所以这样才能有丰富性，观众能看到不同的电影，而不是说只能看到一种电影，比如武打片，每天都是武打片。
新浪娱乐：香港导演可能90%都是跟着市场变化在走，好莱坞也是制片人制，但例如国内从第六代导演开始，你们出来的时候就是希望拍摄自己真正关注的题材，这跟很多导演很不同。
娄烨：对，比较偏向于作者电影。这个我觉得也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所有人在拍作者电影，或者所有人都在拍商业电影。每一个国家、地区有那么一两个作者导演，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他不挣钱，哪怕他在赔钱，这也是电影市场的组成部分，他和那些商业化的电影应该有一个互动，会让两边都特别好。但是不正常的情况是一边倒，一边倒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无论是一边倒向商业电影，还是一边倒向作者电影，都持续不了太长时间，这已经是无数次验证过的事情。如果所有的导演都在拍市场电影，那市场就完全完蛋了，最后谁也活不下去。如果完全是作者电影，结果也是一样的，因为受众是丰富的，你不可能永远给他看一样的电影。
新浪娱乐：你说的一直以来不变的大方向是指什么呢？
娄烨：就是好看的电影，能够让你感动的，能够让你有激情工作的，那样一种好看的电影。而且我一直认为电影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是一个有趣的事情，不是一个特别沉重的事情，是一个很轻松的事情，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新浪娱乐：这个轻松是指什么？
娄烨：是不是看我电影觉得特别沉重(笑)？我个人认为现在的状况是两头走的有点厉害，艺术电影过分沉重，而商业电影可能过分庸俗，这是一个实际情况在那儿。实际上最好的电影应该是能够有很多人喜欢看，而不是几个人看。当然我们也需要有几个人看的电影，当然是可以的。但是我个人喜欢的电影，可能都不是几个人看的电影。
故土是作者导演意义所在
关键词：回归
“所谓的风格，实际上不是说做出来的，风格是逃避未遂，其实你特别不想再做这件事，但是你已经控制不了，你就会去做，这是每一个作者和导演的风格，他不是要故意制造一种风格，风格的产生是要躲避，但是他躲避不了，这是那个导演真正的风格。”
新浪娱乐：你之前说过被禁的五年是你觉得是最快乐和自由的日子，为什么选择回来？
娄烨：我觉得有一些东西是在血液里的，就像《暴雨将至》主角回马其顿的那一段，和《教父》第一集里面他们回到西西里，这些画面如果剥离开一切别的东西你会感觉特别普通，但是他传达的力量特别浓烈，这是和血液有关的。
我个人认为，影像实际上表达了一些血液里的东西，根深蒂固的东西，这是我个人的感受。你拿起摄影机可以到任何地方拍摄，但是有一些东西是代替不了的，就是你想把它(故土)拍下来的那个欲望比较强烈，这个我觉得是和血液有关，因为你可能从小在这儿长大，你拿起摄影机就觉得什么都对了，觉得特别舒服，这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我也看了很多外国导演在巴黎拍摄的影片，都不理想。我个人的理解，他和这个导演本身那些原始冲动有关，他很可能做得很好，但是却丢失了他以前作品中的东西，这是我个人的看法。这些东西应该是从那块土地上找的，而且你都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故土对一个作者导演的意义所在，这是显然的。你可以看到很多血液里的东西，他的感情，或者他的一些根深蒂固的习惯。
新浪娱乐：你觉得被这种习惯束缚好吗？
娄烨：不好，但是可能你就逃脱不了。有朋友说过我老喜欢拍卡拉OK，问这是不是我的标志？实际上这是特别要命的事，我其实一直想避免这个，但如果说避免不了就没有办法了，这可能就是你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你老是需要这样一种方式表达你的一些感受。所谓的风格，实际上不是说做出来的，风格是逃避未遂，其实你特别不想再做这件事，但是你已经控制不了，你就会去做，这是每一个作者和导演的风格，他不是要故意制造一种风格，风格的产生是要躲避，但是他躲避不了，这是那个导演真正的风格。
新浪娱乐：这一次回来拍片会不会担心市场会回收的问题？
娄烨：会，肯定会，所以希望尽量能够做得好一点。因为电影实际上不是一种电影，不是一个市场，它有很多的发展空间，所以我们也在寻找这样一种空间、位置，和市场的准确定位。但这些都是一些具体的工作，需要我们去尝试。
新浪娱乐：同时会兼顾海外市场吗？
娄烨：都有，因为我的片子都有国际销售，所以很正常，海外市场还是像以前一样。这就是为什么要联合制作。实际上一部电影在今天不是在一个地方寻找市场，是在很多的范围里寻找市场，这样才能对一部影片有安全的保障。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找到，因为我觉得现在中国市场缺的东西很多很多，缺的电影很多很多，因为太单一了，所以是不是可以有一些不一样的电影，同时可以得到市场好的反馈，尽量在朝这方面努力。(覃覃/文 孙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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