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依萌

　　2009年，在电影圈没有任何背景的金依萌找到章子怡[微博]拍了一部《非常完美》，成为国内第一个票房过亿的女导演。但金依萌并未将她的成功完全归结于幸运。她是好莱坞标准化生产车间下的“产物”，她把拍电影看成是一项需要精准操作的工业化产品。对金依萌来说，电影是一门科学，是个技术活儿，而所谓的“艺术性”是靠观众去评说的。正值《一夜惊喜》热映之际，记者与她有了一次深度对谈。

　　金依萌和很多爱谈“深刻”、讲“伟大”的导演不太一样，“职业” “尊重”“科学”“工业”……这些是她在采访中经常提到的词，因为她确实受益于好莱坞的电影教育。在毕业前的一年内，金依萌几乎把所有与拍电影相关的工种都做完了，她木工活儿特别好，搭个房子不成问题，电工手艺也不错，谁喊一嗓子，她立刻就能把电线从电缆车上接过来。在好莱坞写剧本，每分钟都要有它特定的功能性指向，比如在第5分钟时，结构、主要角色就必须出来；到第12分钟时又必须抛出相应的内容……这种教条式的规矩像快餐厅的生产车间，却是好莱坞几十年创造的“标准”和“科学”。有一次为了搭景，金依萌曾经连续二三十个小时不睡觉，因为她只有10天时间，而工作人员也有特定的工作时间，这些都会逼着创作者强化概念，用最短的时间拍最重要的镜头，因为每分钟都是钱。

　　金依萌把拍电影看成是一项需要精准操作的工业化产品，而所谓的“艺术性”是靠观众去评说的。她说电影本身是一门科学，有艺术味道，但终归还是产品，所以在制造这个产品时，她严格按照人的生理习惯，每部时长控制在100分钟左右。她认为职业导演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能自控，用最短的时间讲一个精彩的故事。并且不成熟的剧本金依萌从不拿给合作者、演员看，因为这是“不尊重”“浪费别人时间”，她认为在片场演员和导演起争执，90%是因为剧本有疏漏，演员不相信人物和剧情。而从《非常完美》搅热市场后，金依萌称，越来越多的导演开始主动拥抱商业片，而当导演们主动接受新技术、接受讲故事的科学方法时，是难得的进步。

　　金依萌与范冰冰在《一夜惊喜》片场。早在该片宣传之初，范冰冰就放话：“文艺片我只演李玉的，喜剧片我只演金依萌的。”让外界对这位女导演的关注再度升温。谈到总能请到大牌这件事，金依萌说：“演员的地位越高越容易沟通，因为无论从做人还是做事上，他们都很聪明，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在《非常完美》时就看过冰冰那种疯狂劲儿，她真的可以把自己完全毁了，重新去塑造一个角色，我没看到其他女演员能做到这一点。”而对范冰冰此番的表演，也有影评人称：“范冰冰在男导演手中永远是花瓶，到李玉手里则是文艺青年，到金依萌手里又成了喜剧明星。可见演员在导演的视界里，也是一面镜子，你是什么样的心态，演员就照出你什么样的心境。男导演按照自己的感官需求来摆布女明星，女导演则会依照女人潜能来挖掘女演员。用过范冰冰的男导演们，你们该集体面壁思过。”

　　对话金依萌

　　“我不相信有天分的人就一定能拍出好电影，因为这是技术。”

　　“我希望每部片子都没有明显的时代的烙印，我电影里的衣服绝对不要当下最新款。”

　　记者(以下简称记)：好莱坞教给你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金依萌(以下简称金)：一个是专业性，一个是国际视野。专业性就是我在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电影学院学习时，最差的场工、木匠干的活儿，或者拿沙袋，所有跟电影有关的工种我都做过，而且很多是同时进行的，比如我们每个人既做导演，又给别人做制片人，又为另一个同学当摄影，同时还给第三人做美工，压力很大，但是在那种状态下我才成了一个真正的电影人，尤其是做了导演后，你永远不可能只是一种状态——“好，我别的都不管，我只做一个导演”，你永远要管几十个部门的头儿、操着所有的心。而很多国内导演没有这种训练。中国电影教育下的学生很多时候只是学导演的就做导演，从不碰机器，不做场工，甚至都不写作。但做一个好导演非常重要的是你先要成为电影人，电影人就是一个战士，如果你不是一名好战士，绝对不可能成为好将军。我特别受益于那几年的训练，等回国做导演上“战场”时，哪里有什么问题我很快就能看出来，而且我爱我的“士兵”，因为我坐过他们的位置，我知道他们干得好不好，难度有多大。所以当你有了这种理解，站在“士兵”面前，他们才会尊重你，反之，那些在现场拍摄不顺利的，很多时候是人家觉得你说得不合理，或者你根本不懂。我的现场无比欢乐。为什么很多演员都愿意跟我拍戏？因为我让他们玩儿，我在他们来之前就把场热好了，我让现场每一个工作人员已经进入最好的工作状态，他们也在玩儿，我相信人只有在玩儿的情况下，当然是在你有技术、够自信的基础上，才会把最好的东西给予对方。有人说冰冰怎么能那样放松地演戏？我说因为现场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德性”。

　　国际视野就是只有当你走出国门后才知道你的文化背景是怎样的，你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人跟你对颜色的感觉不一样，对一些礼仪的认知不一样。当然我也看世界，《非常完美》后我玩了一年，因为此前的好几年我一直绷着劲儿，没有得到想要的时我非常痛苦。那一年算是给自己放假，跟电影没有任何关系。那些看世界的经历让我在考虑角色、设计服装，甚至讲台词时都要国际化，一定不是只有中国人听得懂或认可的才是对的，外国人不能理解的东西我不会做。

　　记：记得《失恋33天》大卖时有人问你怎么看当下的电影市场，你说《失恋33天》有电视剧的痕迹，中国的电影观众都是从电视剧观众中分化出来的，他们能够接受这样的影片，但其局限性也显而易见，就是很难在海外发行……但你不会觉得《非常完美》和《一夜惊喜》都不太符合国人“接地气”的标准？虽然各方面做得都很漂亮，但观众还会说“它跟我的生活有点距离，太架空了”。

　　金：电影可信与否并不在于你用了一把漂亮的椅子或一把不漂亮的椅子，最重要的是人物可不可信。范冰冰演的米雪有没有你自己的影子？李治廷[微博]演的张童宇那种向往自由的精神有没有触动到你？他们身处的环境不是最重要的。就好比一个包，有的是布包，有的是皮包，有的皮质更精致，但并不代表布包就接地气，皮包或者高档皮包就不接地气，因为它们都具有实用性的属性。每个人的品位不一样，对东西的选择也不一样，我希望创立一个自己的品牌，它是实用的、有品位的。我创作从没有把奢华当做第一选择，比如堆积名牌或者把跟人物情节没有关系的一些很虚华的东西放进去，我觉得电影和纪录片最大的区别就是它给你一个美好的梦，要不然就都去拍纪录片嘛，纪录片多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