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看到青筋爆出的自己
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无人区》剧照
★宁浩、黄渤、徐峥揭秘幕后事
★历时四年，12月3日终上映
在2009年2月底举行的《疯狂的赛车》票房过亿庆功会上，中影集团董事长韩三平首次披露了宁浩下一部电影将执导《无人区》这一消息。当时的宁浩正被视为“中国青年导演的楷模”，前途无量。当时没有人料到，以“填补中国电影类型片空白”为创作宗旨的宁浩，会在意气风发时遭遇新片搁浅，而且一搁就是四年。 《无人区》一直没被遗忘，四年之中竟然六度传出定档公映的消息。少数看过影片粗剪的业内人士对该片给出的高度赞誉，也让观众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值骤升。2013年10月14日，再度传来《无人区》定档12月3日公映的消息，而这一次，终于得到了片方的证实。近日，影片导演宁浩，主演徐峥、黄渤接受新京报记者专访，对他们来说，完成这一次电影之旅，也是对自己血脉贲张、“青筋爆出”的阶段的一次回望。
1 【灵感】
在每平方公里0.5个人的地方
拍完《疯狂的赛车》之后，宁浩原本是准备翻拍韩国电影《汉江怪物》的，但思来想去，他觉得怪兽片在当时中国电影的创作环境中还是不大可行。“无人区”这个构思已久题材是他的首选替代方案。
宁浩的太太是新疆人，为此他曾在新疆生活过半年，那里的人给他留下了很特别的印象，“当地人都很酷。”宁浩说，“渐渐我发现，生活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里的人见面都会微笑点头，这是一种交流需求，而当你身在平均每平方公里只有0.5个人的地方，你是不需要跟人交流的，不需要以微笑或打招呼跟你示好，他们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你。”宁浩回忆，自己在那里坐车，车上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但司机开几百公里可以一句话都不讲；有时候他们见到自己会递来一杯茶，但没有话，也没有表情，“这并不表示他们不喜欢你，只是让你那些所有的客气的东西都变成一种多余，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有魅力。”
当地人原初的生命力成为宁浩的主要创作灵感，“他们只需望向远处，就知道要变天了；身处沙漠之中，立即就能判断出附近是否有水源，这种动物性的敏感度非常强。”他决定拍摄“无人区”内的故事，就是因为“在这里，你只能靠你的动物性才能生存。”由此，片中的“无人区”逼迫徐峥这个城里人，一件件脱掉道貌岸然的外衣。
“我跟徐峥说，你就像一条狗那样去演，他说狗怎么演？我说狗要去咬人。动物性就是利己、暴力，在这里，只有这个动物性才能让你活下去，否则你没有出路。”宁浩说。
2 【剧本】
一开篇就是一个动物世界
徐峥告诉记者，宁浩第一次给自己讲《无人区》的故事时，片头是这样设定的：先是一只虫子在爬，然后一只蝎子把这个虫子吃了，接下来是一只鸡把蝎子吃了，然后老鹰又把这只鸡叼走了。“一开篇就是一个动物世界。但这些场面都需要特技制作，由于经费有限就没做。”
实际上，有了《无人区》这个故事的初步想法时，还是在宁浩凭借《疯狂的石头》成名之前、拍摄《绿草地》的时候，但那时宁浩还没有想到要拍成一个黑色寓言式的电影，反而在两部“疯狂”系列让他名利双收之后，这种想法变得愈发清晰和强烈。“其实《少年派》也是这么一个寓言式的东西，只有把他扔到海上，他才会变成大老虎。只不过《少年派》的故事包装更温情，而《无人区》则更黑色。”
剧本打磨完整之后，2009年2月底，在《疯狂的赛车》票房过亿的庆功会上，由中影集团董事长韩三平公布了宁浩将执导《无人区》的消息。那一天，宁浩是继张艺谋、陈凯歌和冯小刚之后，内地第四位票房过亿的导演，同时也是内地青年导演中首位票房过亿的导演。发布会现场，时任广电总局电影局副局长的张宏森给予了宁浩极大的肯定，称宁浩“接连两部影片都打开了同等投资规模影片的市场新格局，特别是为青年导演起到了巨大的鼓励作用”。而韩三平则亲自将50万元支票交予宁浩手中以表鼓励。那一天，宁浩的笑容很灿烂。
★ 2013年10月
多方证实12月3日公映
★ 2010年贺岁档
2011年清明档
2011年11月档
屡次被传“上映”后杳无音信
★ 2010年4月
遭电影审查委员之一赵葆华公开批评
★ 2009年11月
宁浩确认徐峥戏份需补拍
★ 2009年6月 上影节期间称有望当年贺岁档上映
★ 2009年4月
组织媒体探班
★ 2009年2月
《疯狂的赛车》庆功会上公布《无人区》计划
3 【开机】 一个月两次遭遇沙尘暴
2009年3月，宁浩带领剧组人马扎进新疆哈密“无人区”，电影《无人区》正式开机。2009年4月，新京报记者赴《无人区》位于新疆哈密五堡雅丹地貌的“魔鬼城”片场探班。
剧组搭建的57个场景荒诞感十足：小卖部门脸上挂着的一块“卫星电话”的牌子，一片破烂不堪的矮房被挂上了“帝豪大酒店”，一个挂满汽车轮胎的铁架子上写着三个字：夜巴黎。这个怪异的加油站正是宁浩向自己的一次致敬——在他的长片处女作《香火》中，就曾出现过“夜巴黎”。
由于沙尘暴的来袭，刚开机不久的剧组已经两次在拍摄过程中被迫停工。虽然全部主创都是一副嘴唇干裂、灰头土脸的缺水样，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创作的热情。
记者探班的戏份是交代全片剧情的开场戏，拍摄内容是徐峥饰演的从城里来的律师与自己受雇的当事人——多布杰饰演的盗猎团伙老大在监狱里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虽然是比较简单的一场对手戏，却拍摄了十几条，宁浩和徐峥的讨论甚至细致到靠在桌子上之后，双脚应该如何摆放，而且是轮番上阵示范，讨论得很热烈。
4 【拍摄】
苦不苦，看哥吃了多少土
随着近期影片的制作花絮陆续曝光，有网友戏言徐峥堪称与谢霆锋“撞脸”，因为徐峥不仅留起了飘逸的长发，更在一个月内瘦了25斤。对此徐峥也在微博上调侃，“我只能红着脸说，为了证明自己是实力派，哥果断地放弃了偶像路线！”接受采访时徐峥半开玩笑地诉苦，“苦不苦，看哥吃了多少土；累不累，看哥天天几点睡。”徐峥说，《无人区》拍下来自己至少吃了50斤土，在身心都遭受重创的情况下，还要被一大帮打手侵袭，“被虐得遍体鳞伤。”
虽然戏份不是最多，但黄渤与徐峥都在新疆进行了数月的体验生活训练。宁浩告诉记者，徐峥真的是跟着律师天天去打官司，黄渤则跟着当地的几个大哥去混。有一次，他在酒吧里跟一大哥喝酒，那哥们儿突然跟他的一个朋友打起来了，打完之后满头是血，却回来坐在那儿跟黄渤接着喝，喝完之后才把朋友给送医院了，送完之后再接着回来喝，喝完半夜去医院看，那个被打的人头顶上缝了四十多针。这种没有城里人逻辑的东西，让黄渤很触动，你看他到最后的眼神，有匪气，这个就是体验的结果。”
黄渤说，之前自己的表演更多用的是加法，但拍了半个月就主动找到宁浩推翻重拍，“感觉突然找到了减法的方式，而且觉得越减力量越大。我就跟宁浩说想重来，他就咬破了牙花子、跺了跺脚，一口血喷出来，然后就决定把前边拍的那些废掉了。”
声 音
对黄渤来说，四年前大家一起high过、血脉贲张过一回。“这就像你现在被问及以前上学的时候去哪儿约过架，一砖头打倒一片，总得有那么特别牛的一回。完全境由心生，你可以看到青筋爆出，看到那个阶段的自己。”
5 【插曲】
“希望《无人区》改得精彩”
2009年6月，《无人区》杀青，并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宣布，影片将于春节档公映。然而贺岁大战临战，《无人区》却不见踪影，与此同时，影片的营销宣传工作也似乎随之停滞。2009年11月，宁浩确定《无人区》无法按原计划上映，原因是徐峥的戏份需要补拍。由此，网络上开始传出《无人区》送审遇阻的传闻。对于此事，宁浩回应说，“2009年年底我们的确去了新疆补拍，但并不是因为审查的问题，而是我自己觉得(内容)还不够。”
然而，有关《无人区》送审的各种传闻却不绝于耳，四年之中，业内人士和网友也六度传出影片定档公映的消息。在六次喊“狼来了”的声音中，出现在2010年的几次传闻最为“热闹”。2010年4月底，电影审查委员赵葆华发表《青年导演切勿自恋》博文，批驳“宁浩当下因自恋而迷失在自己的新作《无人区》里”：“在宁浩营造的无人区里可以杀人越货，可以敲诈勒索，可以逍遥法外，可以为所欲为！活动在《无人区》里的人物，绝大多数是负面人物……作为国家公民安全的维护者——警察，在《无人区》里愚蠢而又无能……”此文一出立即引发媒体和影迷对于该片“被毙”“过审无望”等一系列猜测。
但随后不久，赵葆华便删除了这篇博文，并于7月11日再度发表了《世界杯给中国电影上课》的博文，他在文中指出：“我从未说过哪部影片被枪毙了，也从未说过应该枪毙某某影片。”赵葆华认为媒体对《无人区》的一些报道歪曲了自己的观点：“我的原话是：‘活动在《无人区》里的人物，绝大多数是负面人物’……一切等《无人区》上映之后，自会了然。我希望《无人区》会改得精彩。”这最后一句话，被解读为《无人区》有望过审上映的一种暗示。
声 音
拍摄《无人区》时的确有一种“年轻的肆意”。“不管怎样，即将上映的《无人区》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完整的、我要做的电影。”宁浩说。
6 【心态】
这事儿没什么拧巴的
对于四年之中关于《无人区》的各种传闻，导演宁浩始终保持闭口不谈的态度。如今，影片终将公映，宁浩也首次谈及了自己的心态。
“外界的很多传闻其实是不准确的，这部电影更多还是我自己做决定，是我自己在想如何去调整。我想说的不是一个反人类的事情，我想说的是一个价值观正确的事情。你已经看过片子了，看完后你会明白这个故事是个寓言。《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也都没好人，全是妖精，弄清楚它只是打着现实外衣的一个寓言就够了。不管怎样，即将上映的《无人区》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完整的、我要做的电影。”
宁浩说，《无人区》时隔四年才上映这事儿自己并不纠结，“对于我来说，弄完一个电影就结束了。就像盖房子，我是一个设计师，这个东西盖完了我就把它交给地产商——你怎么卖我就不管了，我收了我的设计费就好，然后再接着设计下一套，这事儿没什么拧巴的。”
同样，徐峥对此事也表示并不遗憾，“传闻越久，感觉好像是观众在心里面慢慢长出来了一个疤。但片子就摆在那儿，关键是它到底是不是一部好电影。近几年也没人去拍这样的戏，《无人区》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倒觉得让中国电影显得更完整一些，好像还补上了一根肋骨似的。”
7 【微调】
旁白加上两只猴子的故事
其实无论是最早想拍的《汉江怪物》，还是这部《无人区》，都可以看得出在“疯狂”系列之后，宁浩想作出一些改变，去尝试一些从未涉及的创作。《无人区》虽然也是多组人物，但并非像之前“疯狂”系列那样多线索叙事，而是集中在一个完整的故事中进行，同时也并未延续之前的搞笑路线，而是加重了荒诞性。
近日，宁浩一直在赶制影片的后期，完成调色等技术性工作。宁浩说，对影片的内容也会做一些微调，比如会加上一些旁白，“旁白讲的是一个关于两只猴子的故事，一只猴子去吃桃子，总有被老虎吃掉的危险，两只猴子发现了一种方法，只要是我们两个结成一个团队，一个放哨，一个摘桃子，老虎来了两个人就都可以跑掉，又都能吃到桃子。但是在这个情况之下就会产生一个新的问题，树上那只猴子要懂得不要把桃子都吃光，要留一半给同伴，树下的那只猴子要知道饿死也得先站岗，要先让上面的猴子吃。这个就是利他主义的诞生，只有利他才能产生社会。”
在这次采访之前，记者已经提前看过《无人区》，正如徐峥所说的，对于中国电影而言，“它仍是一部崭新的电影”。而在片尾，余男饰演的苦命“妓女”与陶虹饰演的舞蹈老师面带微笑沐浴在阳光下的一幕，让人感觉温暖。
声 音
徐峥承认，如果《无人区》当年如期上映，后期找他演的电影类型会有点不一样，“可能我也不会去拍自己的电影”。“《无人区》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倒觉得让中国电影显得更完整一些，好像还补上了一根肋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