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戛纳影展哀悼世界级的大师费里尼去世。各个商店都挂出那年的大会主题海报———费里尼手绘的《大路》草图,一个小小的穿斗篷的弱智少女,背着一个鼓面对着她思念的大海。我买了一张特大号的海报,至今仍挂在我的办公室墙上。一晃10年过去了,今年,戛纳又推出费里尼10周年逝世专题,总计放了若干部费里尼旧作及许多部有关他的纪录片。
看过许多大师后,我一直很懊悔无缘得见两位在我心目中很重要的创作者,一是希区柯克,一是费里尼。因此当我兴冲冲地赶去看费里尼纪录片时,竟有一偿宿愿的心情。看片时仍然把我吓了一跳,印象中块头如此大的大师,嗓音竟然是出奇的柔和微弱,甚至带点嗲气。美国电影人吉第.巴克曼30年前追随费里尼跑遍各地拍片现场,记录下费里尼拍《爱情神话》的夸张瑰丽风格,以及大师导戏教演员的丰富表情。然而他却因为纪录片内容得罪了费里尼,《再见,费德里科》公映后,费里尼有7年不和他说话,直到有一天费里尼生日,巴克曼打电话祝贺并求饶,才恢复了两人深厚的友情。
巴克曼说:“费里尼自己营造了一个充满谎言的神话形象。”许多人都对费里尼追溯童年曾因热爱马戏班而跟着马戏班去流浪的故事存疑。但是他的确把他童年的回忆、小乡镇的生活、马戏班的梦幻世界,以及梦想、执迷,组成一个个奇妙美丽的电影世界。诸如《阿玛柯德》、《费里尼的罗马》、《甜蜜生活》、《八又二分之一》等都是影史上最值得追述的片段。
但是费里尼是在创作中期才发展出巴洛克式的复杂结构和天马行空的自由叙事。他早年曾稳稳地站在新写实主义阵营,为罗塞里尼的《老农》,《罗马,不设防城市》等片编剧,他早期执导的作品,如《大路》、《流浪汉》、《骗子》、《加比里亚之夜》更不折不扣以纪录片的美学,捕捉意大利老百姓的下层生活。中期进入巴洛克式的现代主义,晚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地以《卡萨诺瓦》、《扬帆》、《女人城》、《月声》而勾勒出夸张的自我沉醉世界。电影史家称他为电影诗人,世界各大影展来不及颁给他终生成就奖,然而如奥森.威尔斯这样的不世英才,却批评费里尼空泛苍白,徒见形式罢了!
不管个人意见如何不同,费里尼无疑是世界电影史最灿烂的瑰宝之一。10年前,费里尼去世。那一年,是中国电影发展的巅峰。《霸王别姬》得了最高荣誉的金棕榈奖,而《戏梦人生》也在伊朗导演阿巴斯的护航下,夺得评审团奖。
10年后,戛纳再推出费里尼纪念专集,他已经进入永恒的影史地位。相对之下,中国电影却急速地走下坡。内地与港台创作者似乎都遇到了艺术瓶颈,拿不出能与费里尼比拟的传世经典。
费里尼和考克多,这是我十几年来出入戛纳大殿最常看到的放大照片和海报。我于是猜想,法国人是把费里尼当作他们的国宝与考克多同等地位!(焦雄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