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去年秘鲁影片《伤心的奶水》爆冷“擒熊”之后,发展中国家再次“攻克”柏林——第60届柏林电影节北京时间昨天凌晨闭幕,土耳其电影《蜂蜜》和罗马尼亚电影《想吹口哨我就吹》分获最佳电影金熊奖和评审团大奖银熊奖。
“……可是我们看到的尽是导演的影子在银幕上晃来晃去。”
《蜂蜜》是土耳其导演赛米·卡普拉诺格鲁的第五部作品,也是他优素福三部曲的终结篇。优素福是一位被虚构出来的性格孤僻的诗人,卡普拉诺格鲁通过倒叙方式来讲述他的大半生,想借此反映出全球化进程在土耳其人身上造成的影响。在三部曲的第一部《鸡蛋》中,中年优素福衣锦还乡参加母亲葬礼;而到了第二部《牛奶》,优素福则回到了青年时期,和母亲相依为命,在诗歌的道路上执著跋涉。
作为三部曲的最后一部,《蜂蜜》将镜头对准了童年优素福。在外人眼里,小优素福笨拙木讷,不是在学校里给同桌惹麻烦,就是干一些水中捞月这样的傻事儿。他最大的乐趣,是跟着父亲去森林里采野蜂蜜;也只有和父亲在一起时他才显得活泼伶俐。然而,野蜂蜜的产量越来越少,父亲不得不出远门去寻找新的采集点,却一去不返。看着日渐消沉的母亲,小优素福鼓起勇气闯进森林,开始了寻父之旅。也就在这样的过程中,他与诗歌不期而遇……
尽管评委会主席沃纳·赫尔佐格在颁发金熊奖时称,此番金熊归属由全体评审团成员在最短时间里几乎毫无异议地得出结论,但《蜂蜜》的胜出还是让许多人感到意外。先前人们心中的获奖大热门是罗马尼亚的《想吹口哨我就吹》和波黑的《在路上》,至于《蜂蜜》,大多数影评人认为它美则美矣,但要得奖却还差口气。权威电影杂志《银幕》毫不客气地指出,该片在叙事上很不令人满意,“刻板的成人世界却让小优素福发现了诗歌之美——既然这是本片的重点所在,观众自然会对小优素福看待世界的视角充满期待。可是我们看到的尽是导演的影子在银幕上晃来晃去。”
也许就是因为太过标准,才被急于与过往划清界限的柏林抛弃。
最终,《想吹口哨我就吹》只得到了评审团大奖银熊奖,而《在路上》则颗粒无收。从这个结果来看,当初因冷战之需而生的柏林电影节想要摆脱政治意味、向艺术靠拢的意图相当明显。
赛米·卡普拉诺格鲁恰恰是铁了心要将艺术进行到底的。《牛奶》在2008年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时,就因为影像晦涩、节奏缓慢空手而归,但这并没有妨碍卡普拉诺格鲁继续沉浸在对色彩和光影的追求里。在众多关于《蜂蜜》的评价中,使用率最高的词汇就是“诗意”。影片拍摄于土耳其安纳托利亚山区,为了完美呈现自己心中的艺术影像,导演使用了很多长镜头,同时尽量不用人造灯光拍摄;人物对话被控制在最低限度,甚至连配乐都没有,只用森林的声音做背景,以求最大限度地保存大自然的原汁原味。至于过于缓慢的叙事节奏,似乎不在导演的考虑之内。他看重的,是始终坚持像塔科夫斯基和侯孝贤那样通过电影来表达艺术。
相比之下,由波黑女导演亚斯米拉·茲巴尼克带来的《在路上》则“政治”得多。4年前,籍籍无名的兹巴尼克刚刚32岁,凭借一部讲述母女遭遇、表现波黑战争创伤的影片《格巴维察》出人意料地夺走金熊奖。如今,仍然是表现战争创伤,主角换成了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相亲相爱,却也少不了磕磕碰碰。丈夫因醉酒丢掉了工作,日益绝望之际,终于在城外一个封闭的穆斯林社区找到一份收入不错的电脑教师工作,并逐渐皈依伊斯兰教。与此同时,夫妻间的隔阂却越来越大。尽管仍然受到战争创伤的影响,但妻子开始反思,并试图理解丈夫,力图追寻那条通往一生幸福的道路。无论是题材还是叙事技巧,该片都非常符合柏林电影节传统的审美趣味,可以说长了一张标准的柏林面孔,因此在事先被很多人看好。然而,也许就是因为太过标准,才被急于与过往划清界限的柏林抛弃。
柏林电影节如此华丽的一张成绩单,让一众电影强国颜面扫地。
不过,要说柏林电影节彻底和政治绝缘,却也不尽然。事实上,柏林电影节的政治口味并没有消失,只是更加隐蔽了,要伸长鼻子才能闻得到。这一点,从她对于发展中国家电影的偏爱就可以看出来。
近年来,发展中国家的电影几乎把柏林变成了自留地。就从5年前的金熊奖数起吧:2005年,南非电影《卡雅利沙的卡门》;2006年,波黑电影《格巴维察》;2007年,中国电影《图雅的婚事》;2008年,巴西电影《精锐部队》;2009年,秘鲁电影《伤心的奶水》。如此华丽的一张成绩单,真是让一众电影强国颜面扫地。
这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发展中国家的电影水平确实有了长足的提高,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全球化仍然是柏林关心的热门话题。而发展中国家,毫无疑问是全球化带来的矛盾与冲突最集中的地方。就拿本届评审团大奖银熊奖得主《想吹口哨我就吹》来说,剧中人西尔维乌是一个少年犯,还有5天他就可以从感化院释放出去了;但是失踪了多年的母亲突然出现,并且打算带走由他一手带大的小弟弟;为了阻止事情的发生,西尔维乌决定铤而走险,从感化院逃走……这是第一部入围柏林的罗马尼亚影片,也是导演弗洛林·赛尔班的首部电影长片,他曾经花了一年半时间来修改剧本,但直到和感化院的孩子们一起工作时才意识到故事的关键所在:“他们的许多行为其实都是受到家庭以及他们所处环境的影响的。”
而在所有发展中国家里,土耳其和德国的渊源最深。二战之后,为了缓解严重的劳工荒,当时的联邦德国与土耳其政府签署协议,从土耳其引入了大量劳工。虽然协议规定每人在西德工作期限为两年,但期限结束后大多数土耳其人仍滞留在西德,并逐渐发展为今天德国最主要的少数族裔。德国与土耳其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深刻地反映在柏林电影节上:作为出生在德国的土耳其移民后代,费斯·阿金凭借《勇往直前》在2004年勇夺金熊奖。今年,作为一部电影学院的毕业作品,《沙哈达》以黑马之姿杀入主竞赛单元,描述的正是土耳其移民在德国的生活。从这个角度来看,之前影评人打分颇高的《想吹口哨我就吹》败给《蜂蜜》,或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谁说柏林电影节改换了门庭?
本报记者 邵岭
相关链接 本届柏林电影节其他奖项
最佳导演银熊奖 罗曼·波兰斯基(《捉刀手》)
最佳男演员银熊奖 格里高利·多比亚津 苏格·普斯科帕里斯(《我是如何结束这个夏天的》)
最佳女演员银熊奖 寺岛忍(《毛毛虫》)
终身成就奖 汉娜·奇古拉、沃尔夫冈·科尔海斯
阿尔弗莱德奖(敢斗奖) 《想吹口哨我就吹》
最佳影片金熊奖(短片) 《银行事件》
评审团大奖银熊奖(短片) 《海耶利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