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柏林可算是中国电影梦开始的地方。自从张艺谋1986年在柏林凭《红高粱》一举夺得金熊奖,无数的电影人开始了中国电影的域外远征。第五代导演已经获奖无数了,第六代导演开始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崭露头角。
与第五代的《红高粱》骑着毛驴远征的意象相映成趣的是,第六代的王小帅此次是骑着“自行车”远征。
- 名词解释【第六代导演】
中国电影界认定的第六代导演,是指60年代或70年代出生,80年代在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接受教育,并于90年代后崭露头角的电影人;其中王小帅、张元等人在90年代初就出现在国外大小电影节上。
影评家指出,由于拍摄资金的短缺,使得第六代导演的视野趋于平民化,提供了一种平民化的人生理解。随着管虎执导的《头发乱了》、路学长执导的《长大成人》等片的公开发行放映,第六代导演得到愈来愈多的关注和认可。
中国第六代导演代表人物之一的王小帅凭《十七岁的单车》逐鹿柏林。这部影片与林正盛的《爱你爱我》同属台湾著名影评人焦雄屏筹拍的“三城记”系列电影。剧情尚未透露。女主角为周迅。
2000年火爆影坛的周迅在片中。
《十七岁的单车》导演王小帅。
王小帅的电影之旅-程青松
第六代导演代表人物之一王小帅凭借其独特、敏感的电影个性,从他自筹资金拍摄电影处女作《冬春的日子》到新近完成的《梦幻田园》,短短十年间,王小帅开始形成自己独树一帜的电影风格。《冬春的日子》被BBC评为电影诞生以来的100部佳片之一,同时也是唯一入选的中国影片;《扁担.姑娘》入围1998年戛纳国际电影节,角逐金棕榈大奖。王小帅的电影,构图优美精准,造型意识强烈,他始终在运用自己的电影视野观照我们这个时代中那些被异化,感受到异化或者拒绝异化的人。而这样的努力都是在维护一件事情,使我们的生命免遭伤害。生命之初的旅行
旅行在王小帅的生命里占有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够体味到其中的颠簸、快乐、疲倦和幸福。1966年的夏天,王小帅出生两个多月后便随父母从上海去往贵阳。其时正值文革爆发,横贯大陆东西的旅程,一路上,担惊受怕的是王小帅年轻的父母。
在贵阳,王小帅生活了13年。贵阳是一座小山城,几乎都是外地人,尤其以四川人居多。不过,居住的时间长久了,外地人也就成了贵阳人。孩提时代,王小帅开始学习绘画,在一张白纸上涂抹阳光雨露不及画一艘轮船或者一架飞机有意思,渴望在某个季节、某个日子被带走,这样的愿望,大概已经宿命地从出生两个月后的那次旅行就开始了。
1979年,王小帅全家迁往武汉。武汉是个九省通衢的大都市,流动人口非常多,几乎每个外来者都要面临着现实的诱惑,是我们改变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改变了我和你这样的困惑显得异常突出。王小帅质朴、执拗的性格跟精明、善于变通的湖北人有很大的差异。不过,江城的廓大和气派也让“贵阳人”王小帅大开眼界。王小帅在这里只生活了两年,可这两年给了他非常深刻的记忆,他的青春期是在这里开始的,他独自出门去远行也是从武汉开始的。一个人由少年进入成人世界,绝对不会是“花季雨季”,特吕弗的《四百下》、小栗康平的《泥之河》、侯孝贤的《恋恋风尘》、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陈果的《香港制造》都在反复印证相似的命题。1997年,王小帅在武汉拍摄了他非常重要的也是第一部在国内公映的电影《扁担.姑娘》(《越南姑娘》)。他把镜头对准了一个从农村来到武汉的少年,低徊的汽笛,鳞次栉比的街边地摊,繁忙的轮渡,包括潮湿的江雾,这些异常真实的影像进入了王小帅的视野。所有表象的东西被观照时,都可以闪现出它本身从没有觉醒的光泽,它已经由现实的物质成为精神世界的构成。电影的魔幻之处正在于此,它可以呈现,或者说接近人的精神世界。
王小帅在他的生命旅行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1981年,王小帅来到北京,成为中央美术学院附中的一名学生,四年当中,要成为一名画家的愿望与日俱减。80年代初,正是中国电影全面复苏的时期。通过绘画来反应自己对周遭世界季节和温度的变化,显然不再能满足王小帅。附中毕业的时候,王小帅没有继续学画,而是考取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这是1985年,当时的中国影坛。第五代导演正在全力出击,《一个和八个》、《黄土地》、《猎场扎撒》相继问世,这些影片震撼了被革命浪漫主义加革命现实主义熏陶的国人,也引起了世界对中国的兴趣。王小帅在电影学院,开始如饥似渴的观摩世界上最优秀的影片,安东尼奥尼、费里尼、阿伦.雷乃、小津安二郎都是他喜欢的导演。后来,他又对侯孝贤、北野武、阿巴斯的电影推崇有加。
电影为王小帅展开了一条银色旅程,而这一切来自于他生命最初的旅行。 第一部电影就是这样拍成的
不少误读王小帅的影片的人会认为这样的影片过于忧伤和绝望,《冬春的日子》(1993年)里的画家刘晓东最后精神失常,而《极度寒冷》中的行为艺术家齐雷干脆放弃了生命。其实他们非常热爱生活,《冬春的日子》里简单反复的日子,仍然不时透露出隐隐的诗意,喻红在影片中突然凝视着镜头长时间的静默,将生命里本来就具有的那份虚无(生命的另一面可能是饱满)体现得令人震动,抒情而不滥情,王小帅用极其节制的方式来表现了他们的某种具有共性的压抑感和孤独,我们是第一次在银幕上看到《冬春的日子》这样单纯、简约、精神化的影片。该片被BBC评为自电影诞生以来的一百部佳片,也是唯一入选的中国影片。《极度寒冷》的齐雷,绝不随波逐流,身体力行的介入他所从事的行为艺术,他是一个内里渴望人类情感又外在疏远人类情感的梵高式的人物。齐雷没有死于自己的行为艺术,而是死于自杀,表现的是他对“伪生活”的弃绝和对真实生活的感悟。
在看似冷峻的《冬春的日子》和《极度寒冷》里,王小帅用影像传达了他对生命的感受和热爱。这一时期王小帅的影片有着浓厚的哲学意味,从影像上来看,空间封闭,构图凝重,属于形而上的范畴。不合时宜的人
前两部影片无法同观众见面,不能和自己之外的更多的人去沟通,王小帅感到异常的孤独。《扁担.姑娘》给王小帅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继续从事精神探讨的支点。王小帅回到了武汉。
很多导演都喜欢在自己的家乡拍摄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章明在家乡巫山拍摄了《巫山云雨》,贾樟柯在家乡山西汾阳拍摄了《小武》。而王小帅直到拍第三部电影《扁担.姑娘》才回到他父母的居住地武汉。
我们在《扁担.姑娘》中听到的江笛声,老大高平、“扁担”东子和越南姑娘阮红带有湖北腔的普通话(需要指出的是普通话对湖北话的改造,不代表文明的进入,而是暴力无所不在的象征)以及整个武汉码头和江面的取景,都是一个极其“生活”、“物质”的场景,可是越南姑娘在这个城市仍然一贫如洗,最后还成为了被打击的对象。在江湖上地位最为低下的歌女和扁担(挑夫),慰籍他们的是一首歌,歌声贯穿整部影片:“你还能够留下些什么?是散落的白纸片。你爱的天堂里面,请来听我唱首歌。”围绕着金钱和女人的话题,指向的还是人的精神。《扁担.姑娘》在戛纳受到欢迎正是由于影片呈现了我们在现代化的命题下所经历的沉重代价。
1999年拍摄的《梦幻田园》,表现的是有了金钱也有了房子的开始阔绰中国人,怎样来解决他们的心理疾病。整部影片围绕着储藏室展开,人物众多,情节性也加强了许多。在叙事方式上的改变,引起了人们的争议,有人认为,比较起前三部影片来,王小帅的创作状态有所回落。
《十七岁的单车》尚未公映,无法置评,不少人对周迅的演出期待甚高。不过周迅自己亦称尚未看完整片,这辆单车甚为神秘。
小帅印象-郭小橹
1999年春末的某个傍晚,我去北京东城团结湖附近吃饭,一个无比喧闹的家常菜馆,饭桌上有王小帅,张艺谋导演的文学编辑王斌。除了在电影学院放映厅见面之外,那是我第一次与小帅正式认识。那个时候,小帅胖胖的,满脸乐呵呵,喝二锅头吃肉,完全不像一个导演,而且手指上新戴的白金戒指以及手腕上的银链子晃得我眼晕,整个人显得特别物质,更不像一个有着社会边缘状态的第六代导演,总之,跟知识分子不沾边。我心想,小帅怎么这样啊?他拍的《冬春的日子》那么书卷气,那么纯净,他怎么着也应该像那部短片里的画家刘小东啊,要不然,他也得像他拍的纪录片风格的《极度寒冷》里头那个贾宏声演的行为艺术家,灰暗沉默,寻死觅活的,可惜,小帅的样子跟这些不搭调。人是人,电影是电影,很分裂。
当天晚上,我们去了王斌家,开始讨论《梦幻田园》的剧本。再后来,在三里屯的DIRTY NULES爱尔兰酒吧讨论,几乎是每个晚上,几乎是每一场戏的讨论,再后来,我把讨论的分场作了很细致的整理,回家重新写剧本,再后来,在王斌的大声谩骂下修改了第二次,我的想支持小帅原来的荒诞感的意思被现实主义的王斌骂得狗血喷头,我差点被骂哭了。剧本设计的开头结尾梦境的戏也是因为极度现实的故事被修改没了,最后,在北京酷暑的时侯,《梦幻田园》开机了,我剧本的任务早已完成,因此,没有机会搭车去往那个极其偏僻的京郊去看他们拍戏。
最后一次我跟小帅聊到这个剧本,我说,真可怕,我觉得这个戏太冒险了,也许失败呢。因为小帅不要什么光,不要什么第六代的特殊机位,也不运动肩扛,也不在色彩和画面风格上做文章,他竟然还说,就拍成大白光的,光嵫了都行,怎么糙怎么拍。我很害怕,说好了是法国艺术片,说坏了那不是电视剧吗?小帅说,我们作个尝试吧,就是讲故事啊,把人绕进去,把观众放进去,这不是个悬念故事吗?黑色幽默故事啊?讲故事。我听了,口头表示赞成,可心里嘀咕。
事实上,讲故事,是我们年轻电影人的弱项,我们总是有太多关于电影本体的花样和想法,喜欢镜头怎么怪怎么来,怎么有个人风格怎么来,电影里头的故事,往往被我们认为不重要,或者是觉得不真实不贴近个人表达的。作为我自己来说,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编剧,我编不到好莱坞编剧的套路功夫,说心里话,也觉得编故事那一套,即使再牛,也是个匠人。匠人,是建立在一个工厂制度上的,或者说,是商业制度上的,国内也缺乏这个经济制度。
《梦幻田园》拍完了后,我的稿费还没拿全,小帅马上就拍了《自行车》,似乎又从故事营造回到一种个人表述中,这一回,我没有参加剧本工作。再后来,我搬家了,发现我们住在郊区的同一个小区里,我们在同一个超市买酒,在同一个餐馆订盒饭,他的妻子,在《梦幻田园》拍摄时怀的孕,实际上,故事里头的妻子写得恰好也是怀孕,电影完了后她就生下一个胖男孩。我见到小帅,我说,你看你,中年了,有老婆,有孩子,有了带小块草地的大房子,还有车子,真是梦幻田园啊,他听了笑,可是笑得并不轻松。印象深刻的仍然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吃饭,他给我的感觉,手上戴着结婚戒指,刚从纽约度完蜜月回来,我看着小帅,我觉得,冬春的严峻却清醒的日子过去以后,小帅,真的是梦幻田园了。 (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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