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导演刘镇伟

刘镇伟《机器侠》即将上映

　　刘：也不能说不完满吧。像《天下无双》，你不一定要有一个结果，《情癫大圣》也是，不是那个人一定要在你身边。如果你爱他爱到成为他的时候，那这个人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point of view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爱情最高的境界。比如《天下无双》里面的王菲，你说她疯了吗？我觉得不是，她比我们爱得更正常，只是她爱一个人，爱得醉了。

　　记：所以你的人物都很癫狂？

　　刘：他们是很癫狂，但是我要问，观众喜不喜欢？很多人说刘镇伟你这个人不正常，我不正常，那买票看我电影的人更不正常。

　　记：你电影里的爱情观是不追求圆满结局，但你生活里却要求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啊，你有老婆、有孩子，这是典型的圆满生活，那你不是很分裂吗？

　　刘：(大笑)哈……分裂？说得好，说得好。对，我其实不是不正常，而是有一点分裂而已。你是唯一说我分裂的人，我同意。

　　记：但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所以你拍到了群众的心坎里。

　　刘：没错。一般的人，我是说男人，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是分裂的。一个很好的丈夫、很好的父亲，在大街上看到个女孩，忽然这一秒钟会有个小小的遐想，那他这秒钟就是分裂的，但是最后你还是会回到生活本身。但要问心里话，如果要你爱全世界的女人，你会吗？一定会。但能做吗？不能。因为从小你的道德观念、男人的责任感、你的承担都已经在这里。

　　就像唐三藏一样，他可以爱全世界，却不能爱一个女人。因为爱全世界的时候，他是大爱，这种爱是付出不问收获的。

　　香港观众对《大话西游》看走了眼

　　很多人对刘镇伟的初次印象来自《大话西游》，刘镇伟也承认那是自己的巅峰之作。但《大话西游》走红是从公映两年后的清华校园BBS上开始的。似乎一夜之间“无厘头鼻祖”“解构主义大师”“草根精神代表”等称谓从北京的高校扣向了这个香港导演，《大话西游》语录更是从网络蔓延开来。

　　但是《大话西游》在香港上映当年，却遭遇票房惨败和一片骂声。刘镇伟心灰意冷，中断合同，赔付违约金，远走加拿大。多年后，历史给《大话西游》一个证明，但提起这段往事，刘镇伟还是念念不忘香港观众看走了眼：“我可以Forgive(原谅)，但是我不能Forget(忘记)。”

　　记：《大话西游》最初在内地是高校走红，但好像在香港票房很惨……这是为什么？

　　刘：有两点，一个是香港观众看东西的层次和角度没有内地观众那么深。当年香港有一小撮人和清华、北大的同学一样，但整体文化水平确实比内地低很多。还有一点是，香港人的这种漠不关心的心态，这来自英国人。香港人没有身份认同，我应该关心什么？关心英国人吗？不会。关心中国吗？但当你走出香港的时候，没有人当你是中国人……我年轻的时候也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那是很无奈的。很多事不知道为什么，而且英国人也不想我们知道。

　　记：那你会因为这件事记香港观众的仇吗？

　　刘：我当然喜欢拥护我的观众，我对香港观众有一

　　种情怀，因为他们非常爱我，我的票房在香港非常好。但是在《大话西游》这部片子上，他们走了眼。用英文怎么说，我可以Forgive(原谅)，但是我不能Forget(忘记)他们做错的事。

　　记：《大话西游》是你事业的巅峰，但好像你最喜欢的作品不是这个？

　　刘：我最喜欢的是刘德华演的《九一神雕侠侣》和《九二黑玫瑰》。直到现在，也很少有人能再拍《九一神雕侠侣》这么一部漫画式的电影。后来美国有，2000年的时候美国才做了《Sin City》，但我1991年就拍出来了，是很大胆的尝试。《九二黑玫瑰》呢，是香港的第一部Cult movie(邪典电影)，有我对香港的情怀。

　　记：你好像很喜欢Cult味道的元素，这和你自己的生活经历或者艺术经历有关吗？

　　刘：可能是吧，童年时候我妈妈对我影响很大。我们住在长州一个小渔村，生活很过时、很穷。每天晚上只有一个简陋的心愿，就是去戏院看电影，那时候香港上映后很久很久的电影都会送来给我们长州的人看。我妈妈每天晚上都带我去戏院，我看了很多很多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香港电影，当我真的拍戏的时候总有一点点以前的味道。

　　记：以前的味道是指因为简陋而造成的荒诞感吗？

　　刘：那种Cult movie不是年代问题，而是香港生活的文化，带着地方色彩。比如在《九二黑玫瑰》里，梁家辉在牢里唱歌，忽然间就把牢门推开。其实这是我小时候一直看不明白的一个场景。太太在监牢外给丈夫送饭，监牢的铁栏杆很宽，根本不用在那里哭啊，完全可以走出去……我看着就很急，心里喊“出来啊，出来啊……”可他就是不出来……所以我拍《黑玫瑰》的时候就让他直接推门出来了。

　　拍科幻是为了成就多年后的“刘翔”

　　记：你拍的电影里经常有科幻元素，而且大部分是“低科技”，是因为科幻是种容易出效果的搞笑手段吗？

　　刘：不是，尤其《机器侠》更不是。我之所以这么费劲去拍《机器侠》，是看到时代不同，中国还不赶紧去拍特技电影，好莱坞电影就把我们抛离很远了。虽然我们迟了很多，但还得有人起步去做。

　　记：也就是为了使用“特技”才拍科幻？

　　刘：科幻元素是为了开拓特技领域，要不然不会这么辛苦拍这个戏。当看到五年前刘翔拿到金牌的时候，给我很大的鼓励。刘翔在田径跨栏项目得了中国的第一块金牌，但在他之前有多少人在努力、在培养，才有了刘翔。所以现在我开始起步做无名英雄，很多年之后，可能中国有一个导演叫“刘翔”，拍特技电影很好。可能谁都不会问最早拍特技片的刘镇伟，但是这个都不重要，因为他继承了我的想法。如果有一天我能看得到那个“刘翔”，我很开心。就算看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我的支持已经做到了。

　　记：你说拍这个很辛苦，具体说说。

　　刘：太辛苦了……你说我拍《东成西就》那种多好，27天完成，就赚到一个导演合同。我拍《功夫》《情癫大圣》这种，都是两年啊。我常常和投资方说，如果把我的人工分摊到时间来说，我是很便宜的。但刘镇伟不是一个很笨的人，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如果在经济效益上面很笨，没问题，我现在不追求钱，我喜欢钱，但不追求。

　　记：那你什么时候要追求钱？是之前还是以后？

　　刘：以前追求，但我39岁以后就不追求了。我当时不是很有钱，现在也不是很有钱，但是去加拿大的8年我也没有饿死。我现在内心踏实、快乐，这是最重要的。我没看到周星驰现在开心啊，我看到他最开心的时候是当年买一台非常老款的房车，那时候他多开心啊，立刻跑过来说“导演我带你去兜兜风”……现在周星驰开法拉利，什么都有了，可我经常看他一点都不开心，老在琢磨下一部片要拍什么。

　　记：那为什你比他开心？

　　刘：因为我没他那么贪心。现在很多人骂他骂得很厉害，有一次他给我电话让我挺他，我说出来挺你没问题，但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为什么这么多人骂你。一个人骂你可能是对方不好，两个人骂你，我要想想，三个人骂你，那你自己就要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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