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地处华北高原,位于黄河中游,是我国文化发展较早的地区之一。自古以来,就有“尧都平阳”(今临汾市),“舜都蒲坂”(今永济),“禹都安邑”(今夏县)的传说。从出土文物中,可以看到这里有四千多年前新石器时代的陶埙、夏代的石磬,春秋时的甬钟,战国时的编钟、编磬。在侯马出土的东周时的晋国铸铜作坊中,还发现有铸造编钟的陶范(模子)。这些都说明山西音乐的发展是比较早的。
山西民歌有着悠久的历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力于我哉!”(《击壤歌》),“立我庶民,莫匪水尔,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康衢童谣》)相传都是尧时的民歌、童谣。“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南风歌》)相传是舜时歌唱运城盐池和人民生活关系的民歌。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的《唐风》和《魏风》,大都是产生在山西地区的古老民歌。这些民歌,如《唐风》中的《椒聊》、《葛生》、《绸缪》、《鸨羽》等《魏风》中的《硕鼠》、《伐檀》、《十亩之间》、《汾沮》、《葛屦》等,所反映的社会生活内容非常广泛,它们或歌咏劳动生活,或揭露统治者的荒淫无耻,或倾诉人民生活的痛苦,也有不少是反映婚姻或爱情生活的。从这些民歌中我们可以看到古代劳动人民,不仅是“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用民歌来歌咏他们的生活,抒发他们的感情,而且通过民歌,去抨击不合理的社会现象,表达他们对压迫的反抗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宋人郭茂倩编的《乐府诗集》,其中有不少是流传在山西地区的民歌、童谣,如晋时人民为庆贺除掉一个残忍的恶霸而唱的《并州歌》:
士为将军何可羞!
六月重茵披豹裘,
不识寒暑断人头。
雄儿兰田为报仇,
中夜斩首谢并州。
另外,从兴县“昆曲”、离石“审录”、左权“大腔”中的一些曲牌名中,如《混江龙》、《拜月儿》、《南妆台》、《偏坡扭》等,我们可以看到宋元以来的民歌和民间散套的痕迹。
明代以来,山西商业相当发达,特别是被称为“河东”的晋南一带,当时曾是北方商业的中心。随着工商业的发展,明清两代进入民歌盛行的时期。不少是明清两代流传下来的作品,如《进兰房》、《叠断桥》、《粉红莲》、《抱琵琶》、《叠落金钱》、《绣荷包》、《茉莉花》、《银纽丝》、《剪靛花》、《玉娥郎》等等。
编唱民歌已成为劳动人民抒发自己思想感情,寄托自己喜怒哀乐的重要手段,也是他们文化活动的主要形式。因而,山歌、小调遍及城乡。民歌已成为广大劳动人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伴侣。每逢节日,尤其是春节、元宵节,更是他们集中活动的时刻。这时,各村村民用大块煤炭在街头或场院垒起高高的“旺火”,人们除白天进行踩高跷、跑旱船、打花鼓及各种秧歌活动外,到夜晚,便都围在“旺火”周围,进行各种形式的民歌演唱。大家兴高采烈地唱至深夜,甚至通宵达旦不肯散去。这种“闹社火”(也叫“闹红火”)的传统习惯,在山西不少农村至今仍然保持着。有些地区(如祁县、太谷、左权、定襄、临县等地)的民歌艺人,每年都要根据当地发生的各种新闻、事件编成新的民歌。这些新编出的民歌,在这种场合演唱,如词、曲都编得好,受到人们的喜爱,便很快流传开来。例如祁县、太谷的《苦伶仃》、《打冻凌》,文水的《拉麦根》,五台的《洪秀英》,定襄的《离婚》,临县的《秋香哭婆婆》、《冯采云》,离石的《下柳林》等,便都是这样流传下来而成为传统民歌的。
雄浑的山川,哺育了三晋高原这块黄土地上的众多儿女,悠长的日月,结晶了儿女们的炽热情感,创造出无数纯朴又美丽,粗犷又深情的山西民歌。两万多首在册的民歌,使山西拥有了“民间歌曲的海洋”之美称,这些曾上百年回响在高山深壑,蓝天黄土间的曲调,现在听起,依然叫人为之心动,这些带着黄土味道、太阳味道和汗水味道的歌曲啊,曾经怎样地吟唱过我们先人们的爱情、日月和希望。
山西民歌风起于清末,到三四十年代达到了鼎盛,创作、演唱者不计其数。黄土高原质朴单纯的日子使民歌成了排遣沉闷、表达情感所不可或缺的重要方式。“想甚唱甚”的口头创作也产生了形式多样、风格绚丽的民歌种类。“山歌”、“号子”、小调”、“二人台”、“小花戏”、“秧歌”、“灯歌”、“凤秧歌”、“大腔”,每种唱起来或浑圆粗犷,或嘤嘤软语,或如泣如诉,都别有一番风味。
翻开一本厚厚的《山西民间歌曲集》,每一页、每一行都能看到站在那些久远年代里的黄河儿女,看到他们浓烈的情和爱,看到他们对这片土地的无限深情:一铺滩滩杨柳树,一片一片青,一丛一丛山桃花,啊呀呀呆,好像胭脂云;一汪一汪清泉水,甜呀甜津津,一山一山好风景,啊呀呀呆,看呀看不尽……这些炽热的情感,透过纸背,透过久远的历史,依然散发着昂扬的活力。
1983年的河曲,民歌之风还很盛行,走到哪儿准能听见有人在哼小曲。在河曲县的刘村,村里90%的人都会唱民歌,村里男女老少就一个个登台演唱,唱的曲调五花八门,内容也是方方面面,但听起来都很有意思。记得有一位大嫂唱的是《骂媒人》,说旧社会的媒人一肚子坏水水,造成了自己婚姻的不幸:“白杨树呀一排排,正好给媒人做棺材,一头大来一头小,把她全家放里头。”再后来,也就是近几年,却怎么也听不到民歌了,年轻人不会唱了,也不肯再唱那些土得掉渣的歌了。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新的、更多样化的文艺形式不断产生,再加上媒体大力的推波助澜,民歌不免会陷入尴尬的境地。通过电视、电台等传媒,那些城市化的、好学易懂的流行音乐很容易就能深入千家万户。而民歌本身流传的范围窄,又多反映的是农村生活,就更不易被人们接受。不仅城市青年提起来一脸迷茫,甚至在民歌本受欢迎的农村,年轻一代也越来越受到现代文化的影响,对民歌失去了兴趣。
另一方面,创作队伍的不断萎缩也使民歌无法更新和发展。唱的人少了,写词编曲的“民间创作者”就没有了空间;而专业的创作队伍大都投向了流行乐领域,很少问津山西民歌的发展,所以,具有新山西特色的民歌基本上没有,民歌陷入了自生自灭的境地。
在人们印象中,民歌是乡下人唱的歌,不登大雅之堂;尤其在这个日渐城市化的社会中,民歌更是土得没法听;可实际上,民歌唱的却是人们普遍的情感:亲情、爱情、乡情,这种情感,放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民歌讲究比兴,联想丰富,许多细致的情感都能生动地刻画出来,在这一点上,许多流行音乐都做不到。比如有一句词儿:“人们都说咱二人有,可到现在还没拉过手。”其中一个“有”字,里面该有多少意思,但却不说破,只让你去猜。再比如“对面那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那就是我要命的二小妹妹。”不说别的,只说“要命”,那该是一种多么浓烈、刻骨的感情。所以,当你完全沉浸在民歌的演唱里时,就真的感受到了那一个个纯朴可爱的黄河儿女,感受到了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情爱和相思。
不只是艺术家,如果我们用心聆听,相信每一个人都会被山西民歌优美的意境所打动。由此,我们也更加热切地希望:给山西民歌一个舞台,给黄土灵魂一个家园,它必将给我们带来一个绚丽的世界。多一点支持,多一点对民歌的热爱,就是多一点对民族传统的继承,我们可以看到,保护民族遗产已成为了当代社会的一项重要内容,但愿,民歌能重新回到人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