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

　　“位卑未敢忘忧国”是谢晋于1984年为影片《高山下的花环》所写导演阐述的标题，取自宋代爱国诗人陆游的名篇《病起书怀》中“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把这一句诗读完整了，如今，2008年10月18日以后的日子看来，不失为精准而漂亮的墓志铭。

　　“谢晋模式”终于重被提起，这个日后几乎成为讨论谢晋电影的专用名词，来自于1986年7月18日《文汇报》上朱大可(blog)撰写的《谢晋电影模式的缺陷》。时隔20年，完整的文章未获再登，可以寻见的相对完整的论述来自朱大可写于2006年4月27日的博客《86年文化热潮回顾：“谢晋电影模式”大回顾》，并于谢晋去世后被作者本人置顶。任何断章取义，都不敬。谢晋生前对此的回答见08年所做的《可凡倾听》：“后来道听途说乱七八糟的争论都有，有种争论完全没有必要的，有种争论是有必要的，带学术性的，这种争论根本不是主要的，真的很无聊，后来他们没人再有什么后话，这本身我们文艺界包括我们学术界，没人谈这个事情……”这是一个时值85岁、享有一世盛名的男人面对电视镜头的回答，当然，此时，只要不曾享有他的盛名和不曾到达他的年纪，恐怕也无法真正体会到斯情斯景下的真实感受和究竟应该作何答复。

　　只是，因为他拍摄了《天云山传奇》、《高山下的花环》和《芙蓉镇》……那一棒，无论是棒杀还是棒喝，都令人期待催生和影片一样精彩的学术讨论，而事实上，一切都不支持比那些影片所得到的更好的命运出现；今天，朱大可做何言说，都已经不比谢晋的作别更为重要的了。

　　无论如何，以有争议的方式谢幕，终究是艺术家的谢幕，尽管也许非从人愿。上影现任总裁任仲伦总结：这是一个值得书写的导演――若值得书写，当不偏不倚。

　　1998年，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谢晋所著《我对导演艺术的追求》一书，收录了他从《女篮5号》到《鸦片战争》的导演阐述和拍摄构想，依次有《女篮5号》、《红色娘子军》、《啊！摇篮》、《天云山传奇》、《牧马人》、《秋瑾》、《高山下的花环》、《芙蓉镇》、《最后的贵族》、《清凉寺的钟声》和《鸦片战争》，并附有访谈若干和作品年表。

　　当外在一切都众说纷纭，主观文字和客观记录就会显得意味深长。因为谢晋的离世，这本书被再读，不期然中又引发了新思考，而新思考带出的，原来都是老问题――但愿这些老问题，将不会如同当年的“谢晋电影模式一样，再度成为语焉不详的公案。

　　《我对导演艺术的追求》一书由陈荒煤作序。陈荒煤，作家，曾任电影局局长和文化部副部长。

　　序文写于1988年，其中讲到谢晋原为谢他请来古华为《芙蓉镇》改编，答应送两只蹄髈但最终忘记；忘记的原因，关乎《芙蓉镇》的起伏命运：“一会儿说影片不能上映，后来又说要修改才能上演，又说上演后要展开批评，并组织了‘写作班子’，写了批评的文章；后来又说国内可以上演，不得宣传，不得出国等等……”而正因为《芙蓉镇》最终上映并且“上映后票房价值很高”，作者说：“单是这一件小插曲，足以说明电影改革开放之难，然而又终于证明，改革开放之势是无法阻挡的”。

　　《芙蓉镇》，谢晋拍摄于1986年的影片，描写了1958年到1978年一个小镇上不同人们的命运变迁，由刘晓庆(blog)、姜文、徐松子主演。在导演阐述中，谢晋写――“文学艺术家常常讲‘千载难逢’，哪一个国家能碰到这样一个十几年啊？听说北欧有的国家，二百多年来平平安安，没有发生过战争、动乱，这当然很好，人民生活很安定。但我们不妨设想一下，一个人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很平静，他的生活跟我们这样经过反反复复的流血、流泪、肉体和精神上受到这样的灾难比就会完全不一样，后者将换来非常深刻的教训，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面临这样的时代，文艺界要出大作品，所以能取得人们的欢迎、喜爱，总是跟人民所关心的重大问题息息相关，反映了当代人民所思所虑的……在历史的不幸和悲剧发生多少年后，文艺作品常常在反映这段历史的时候会出现大作品，甚至出现奇迹般的大作品……《芙蓉镇》是一个特殊的悲剧，全世界都没有发生过的悲剧，为什么会在我们国家发生？这是我们拍摄这部电影时首先要思考的问题，是一个很重要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