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教九流里:“七娼八浪九吹手,”演戏的属“浪”,是“漂流行”。“管妓女还得叫姨呢,小一辈儿,人家是坐娼,你唱戏的是走娼,唱二人转多大的腕儿,见了妓女都得叫姨,就不拿你当人看。”
给地主富人家唱过堂会的二人转演员,都有过唱通宵的经历,一宿一宿唱,唱到第二天日出,老有人点,就老得唱,小鸡开口了,艺人才能闭口。喊累?不行!有时候实在唱不动了,那些大老爷们就会给艺人一些大烟点上,强制兴奋了,再唱!
保护二人转,就像保护地下党
从清朝到民国,再到伪满,几乎历朝官府都禁止过表演二人转,理由无非是伤风败俗。这种民间土生土长的文艺形式里,多少携带着粗野泼辣的基因。
“场院里唱,宅门里唱,一唱到后半夜,就把看的孩子呀妇女呀都撵走了,剩下的都是男性观众,这时候就要求他们来点荤的、粉的。点名要这些。演员都是男的,观众都是男的,就像现在讲讲荤笑话似的,各种荤段子荤说口就来了。”
在行话里面,二人转又叫“谣”,艺人们把家庭演出叫“子孙谣”,兵营里演出叫“翅子谣”,大车店里演出叫“轮子谣”。对子孙谣有严格的限制:不许卖笑,不许卖肉,不许说脏口,不许说粉词儿。轮子谣和翅子谣面对的观众都是小伙子、当兵的、老爷们,就可以说得放开一点儿。
“东北闯关东的光棍比较多,有性饥渴,所以艺人说说黄色的、淫秽的,释放释放。艺人们是什么地方什么唱法,什么对象什么唱法。比如《西厢记》里有一段《荼蘼架下》,莺莺和张生在荼蘼架下野合,艺人一看,今天来的正经人多呀,他就掐了。一看今天是在大车店,他还临场发挥了。所以聪明不过艺人,伶俐不过江湖。”原长春艺术研究院院长王兆一说。
何庆魁(已故笑星高秀敏的丈夫)说,“张作霖就不许演二人转,连他家人都不许看二人转,有一次他出远门,家里就请了一伙二人转班,在家里围着偷偷地唱戏,正唱着,大帅回来了。家里人吓得不得了,这得惹多大的祸呀?二人转艺人一看张作霖回来了,马上就现改词,改说口,说的是张大帅怎么怎么把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救了关东救了中国,尽歌功颂德,把张作霖说笑了,从此以后他就不管了。”
中国人长期以来没有性教育的传统,在过去的东北,老百姓最普遍的性教育手段是听房:哥哥结婚了,家长鼓励弟弟去听。二人转里那些或暗示或赤裸裸的性内容,也成为了另一种性教育的补充。
1931年日本人占领东北,成立伪满洲国,给老百姓都发国民证,惟独不发给艺人,不承认他们是国民。那时候的二人转演员,只有极少数还敢窜上街头演一演,还有些艺人就直接参加抗联了。
日本人的高压统治也没把二人转的火星掐灭,二人转走进了深山老林,甚至有人专唱反满抗日的段子,他们给矿工唱,给渔民唱,给采人参的和采蘑菇的唱。夜深人静,把窗子挡严,外面再布两个放哨的,小锣小鼓就开张了。
“有的村民白天把艺人藏在菜窖里,躲起来,锁起来,晚上出来唱,对二人转艺人的保护,就跟保护地下工作者似的。所以日本人也没能把二人转赶尽杀绝过。”
为人民服务不能撒春
二人转历史上有过几次大规模的进城。
传统二人转精粗美丑不分,国家干部就去宣传政策,今后就这种演法恐怕不行。”解放初期沈阳有13个二人转班组,成立了沈阳蹦蹦戏改进协会。
说口不让说了,脏的、粉的不让说了,封建迷信也不让演了。
肯定与纠正,恢复与发展,加上新文艺工作者的介入,二人转就这样携带着生命力曲折前进。有人依然爱它,有人持续鄙视它,但是谁也不能忽视他强大的适应能力和变通能力。
二人转在形式上比说书、唱戏都更灵活,说大点是为了这种艺术形式的生存,说小点为了自己吃饭,他们会想出各种方法来适应它的发展,从来不敢得罪观众。政治热点,流行歌曲,手机短信,网络笑话,当时有什么他们就演什么,唱的说的都是社会上最流行的东西,听起来很有时代感。
凡是民间的东西,往往生于草莽,兴于江湖,死于庙堂或殿堂。民间艺术一旦走到宫廷,走到极致,往往也就意味着它快走到终点了。俗很活跃,但是粗野,雅很高贵,但是和寡,在俗和雅之间,二人转还在摸索平衡点走钢丝。
(感谢中央电视台《见证·影像志》制片人陈晓卿;感谢段锦川的记录片《二人转:一百年的笑声》;感谢艺术家温普林拍摄的大量记录片素材对本文的帮助。)
不许丢单;不许拉烟;不许错报家门;不许误场;不许滥唱;不许犯狯(意即:不许说不正当的话);不许吵谣(不许在某处住下后乱吵乱闹);不许抠斗挖相(不取外行的钱物,不占内行的便宜);不许招邪(不许搞不正当的两性关系);不滥道。
——这是二人转的十条行规,人在江湖,得遵守江湖人的规矩。
新闻排行 我要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