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购物指南：国产新生代杀得出黎明吗？(4)
对话管虎
《杀生》：人类的历史就是党同伐异
记者(以下简称记)：《斗牛》之后又过去了三年，而《斗牛》之前你更是五年没有拍电影，是在做准备还是找机会？
管虎(以下简称管)：当时一边准备电影，一边拍电视剧。现在整个环境好了拍片更容易，但三五年前不是这样。那时候你拍电视剧拿酬金，再少，拍一个几十万拿到了，但几年前拍电影拿不到那么高的酬金，而且那时候拍完电影都不见得能上院线，很有可能拍完就扔在那里没动静了，是一个险区。
记：你在这个时机拍《杀生》，还有马上杀青的《虎烈拉》都是典型的商业片，和现在整个大局势有直接关系？
管：有极大的关系。我一直想拍《杀生》，但以前机会不成熟，是有资金，但都是比如那种海南的房地产老板或者山西挖煤的投资，我想还是算了吧。
记：说说黄渤这个人物，电影里所有人都要杀他，这是个特别好的故事结构，我原以为每个人都有量身定做的杀他的方法，都有各自和黄渤的故事，但好像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彻底……
管：有人看完《杀生》能看到黄渤那个人物的精神层面，这挺好。但我认为好多老百姓买票，是为了要看好玩的，就想看这帮人怎么折腾这孙子。其实原来那个剧本，就像你说的每个角色都特别丰富，每个人都用他自己那个阶层的办法去杀他。但最后因为各种原因还是剪掉了，很可惜。
记：是时长的问题，还是其他问题？
管：其实你要仔细琢磨这事，确实挺危险的，但是审查的时候也就是这么过去了，可能是藏的比较深一点，又是一个寓言式的故事。实际上每个人物都代表着一个社会阶层。
记：看《杀生》的时候我想到了《狗镇》，那个也是一群人要杀死一个人，结果那个人逃生了，她回来后大复仇。可《杀生》的结局是黄渤认命了，他中间有一次逆转，从一个混蛋变成了一个不被人理解的特立独行者，为什么？
管：他这个人物不可能做到特别对抗，要是恶劣到对抗的程度，将来翻不回来。
记：为什么一定要翻回来呢？
管：那就是另一个电影，另一个故事了。我有自己的原因，我不觉得所谓拍一个大恶之人是一个很高级的事，我二十几岁可能会那么想，但是我现在不想了。那会儿觉得应该是对抗、挑战、革新，但现在我觉得那些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所谓党同伐异，人类就这么走来的。
记：虽然牛结实最后认了但你还是对他有深刻的同情，他叛逆、有点善良有点混，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管：这你真说到根上了，我是很爱那个人物。黄渤本身是一个特温和的人，但是他基本上演出来那种混不吝的劲儿了。我这个片子不是为了让人哭，是为了让人心里冷一下。其实一点都不残酷，人共同前进的步伐就是这样，你可以搅和，但搅和半天也没用。我同意你说的那个词——理想主义者，之前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个词。他是一个没有被道德束缚的人，在符合自己天性的前提下没什么大错，只不过违背了你们的规律。但到最后他认了，特卑微。
拍商业片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就是为了以后好干活
记：《杀生》是你的商业片尝试，但里面还有“作者”的影子。虽然这两点不矛盾，但是想把它们平衡好很难，你是怎么做的？
管：你说的“作者”我确实改不了，哪怕我做一个大枪战电影，那种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改不了。你说商业，我现在拍的《虎烈拉》更商业，我就玩一把呗，我就是想弄一个商业电影，咱们得试试，好玩。
记：拍商业片，戴着那么多镣铐好玩吗？
管：我还真没有那镣铐，有镣铐我就不干了。《虎烈拉》我就是资方，谁想干什么都得跟我商量。
记：你自己投资拍一个商业电影，是为赚钱还是为了随心所欲？
管：就是有一天，我、刘烨、张涵予(微博)、黄渤还有几个哥们儿一合计，觉得这事可为就来了，特别简单。没有资方，非常独立。
记：有点像科恩兄弟的意思啊……
管：对，咱真是真正的独立制片。
记：在商业片领域试水你为了证明什么呢？
管：我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我是为了以后好干活。如果你挣到钱，以后再拍片人家容易相信你，后面的压力会小。
记：既然《杀生》票房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你后面的活儿，这种票房压力你此前应该没有过吧？
管：其实票房对我的影响挺大的。但是我现在的心态是，知道可能票房不会特别理想。包括现在这几个国产片，赶上这个档期，好几个美国大片都碰一起了，虽然都希望自己票房好，但我其实不是很自信。
记：你拍片的时候，投资方有干预吗？
管：拍的时候没有，但最后他们找了一个香港团队剪了一版，90分钟，节奏特快，但什么都看不懂。我说这不是类型片，类型片起码得让人看明白。后来我自己又剪了一版。《杀生》不像《斗牛》，《斗牛》还是特阳光特刚烈那种，这个有点阴柔的毒。气质上差别挺大的，片方期望很高的票房，但我真不敢说。
从头到尾我都不明白什么叫类型片
记：拍商业片有拍商业片的规矩，你适应这套规矩吗？
管：可能是因为我不懂，发行这一套、宣传这一套，我都不太理解。现在包括自我形象的控制，要穿成什么样要说什么，你不能胡说，你到哪儿跟人怎么谈……反正那种随意性的东西越来越少，可是我不是那样一个人，不能有人控制我。
记：现在导演都说要拍类型片，我采访过很多导演，但每个人对类型片的解释五花八门，拍出的片子也都是五花八门……
管：从头到尾我都不明白什么叫类型片。上学的时候学，拉片看、分析，什么元素一条一条，是喜剧、是凶杀、是爱情、是什么……我觉得这个东西也许是对的，咱们都能学到手，但那些说到底都是别人的经验，别人用这个也许能成功，但老子不认这个。今天好多人都说要严格遵守这个类型那个类型，我就没类型了，又能怎么着！但自己创造出自己的类型是可能的，中国电影也特别需要这个。
记：很多国内的导演也在探索自己的类型，但是从结果上来看教训大于经验，为什么成功的例子那么少？你觉得一个好看的商业片，它需要具备哪些条件？
管：让人心动，这就是好的商业电影，要不然就不是。就目前而言，我比较喜欢昆汀这条路，这没办法，跟性格有关系。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拍出那种很酷的电影，但是我反正不会装酷。
管虎的半程回顾
生存留给电视剧 情怀留给电影
在中国电影还没有进入所谓“黄金十年”的时候，管虎曾拿着《杀生》找投资，但结果并不好。虽然也有煤老板愿意出钱，但管虎不愿意听一帮不懂的人指挥。《杀生》成为管虎的一个心结：“一群人吃饭喝酒的时候就会聊到《杀生》，许多细节都是这样产生并丰富起来的。”《杀生》一直没有遇到那个“对的机会”，倒是敲定黄渤档期后，管虎临时攒了《斗牛》，这是他沉寂太久的大银幕回归之作，结果《斗牛》意外大热，入围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又获得金马奖7项提名，终于让黄渤迎来人生第一个影帝。《斗牛》也是管虎的初次商业片试水，1100多万的票房在2009年令人惊喜，尤其是最初管虎只把《斗牛》当成一个数字电影，并没有奢望它能上院线，
直到2009年在台湾金马创投会上遇到了星美传媒集团董事长覃宏，《杀生》才从一个“执念”真正变成一部电影。而在《杀生》还没有公映的时候，管虎在新的剧组《虎烈拉》做最后抢戏的战斗。据说《虎烈拉》是个真正的商业片，讲的是三个混蛋的故事。记者在探班时先看到了脸比调色盘还浓烈的梁静(微博)，“色情+暴力”是头戴瓜皮帽、留着八字胡的黄渤对本片调侃式的概括，至于张涵予和刘烨的扮相亦是相当颠覆。“这是个真正的商业片，我就想试一下。我自己就是老板，投资是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出的。”
但要真说起管虎的“上半场表现”，能明显看出和下半场不是一个打法。管虎是电影学院导演系出身，毕业于“人人都是文艺青年”的1991年。处女作《头发乱了》自筹资金，拍的就是一帮摇滚青年的失败与伟大。此后他又拍摄了《上车，走吧》《西施眼》等电影，但从第一次执导后的近20年中，管虎真正在做的事是拍电视剧。 《黑洞》大受欢迎后，管虎拍了《七日》，尽管《七日》在他口中“巨烂”，但是也“巨成功”，收视率很高，给老板赚了很多钱。《冬至》是他个人最满意的电视剧作品，可是收视很差，以银行抢劫案开头，但剧情走下去，却是分析一个人的心理。“它完全不顾及观众的存在，事实上是属于一种表达的欲望，对普通百姓而言肯定没有人愿意看心理分析的东西，它违背我们今天的电视剧精神了。”管虎在做电视剧那两年有一个策略，就是一定得做一些常规戏，就是好看的、赚钱的、赚收视率的，但是两年得做一次品质戏。这品质戏是不在乎收视率、不在乎赚不赚钱的。“《冬至》《民工》《活着真好》是我个人的情绪比较大一点的。”无论事后褒贬，那些年《黑洞》《冬至》《七日》《生存之民工》等让他跻身于最具才华的青年电视剧导演之列。
在管虎身上有一个悖论，为了生存他拍电视剧，“起码一部电视剧拍完几十万就有了”，拍出的电视剧大热。而成功电视剧是最有“类型片”元素的，比如《黑洞》的侦探、破案、悬疑；比如《生存之民工》的亲民、平视。前者是目前电影中最稀缺的“故事性”，后者是天天挂在电影人嘴里的“接地气”。但有趣的是，只要有机会拍电影，起码在《杀生》之前管虎还是那种根正苗红的“作者论”实践者，被贴上文艺片怪才的标签。“拍电视剧能为电影服务，我喜欢讲故事，我能在电视剧中试演员、设备、创作理念──为下一部电影做准备。”
管虎说他向往的是《全金属外壳》那样的影片，他想走入商业类型化的模式。《斗牛》的成功无疑给管虎带来了新的契机，但“拿了人家的钱，就得听话，这没办法”。尽管在如今的电影市场，不拍出一部能赚钱的商业片很难给未来的投资者信心，但管虎说他“有点害怕纯商业模式”。因为那种严苛的、格式化的模式会杀掉他的随性。
有赞有弹
@ 摩西不夜奔：世人皆欲杀，吾心常戚戚。这样一个时代，需要一部这样浓烈的电影，强烈的黑色荒诞，尖锐的寓言性。杀生，杀了那股子勃勃的生气……后面完成得仓促了些，但依然值得推荐。
@ 何小沁：一件事先张扬的谋杀案，幽闭空间体制暴力，舞台全部属于黄渤一人，任达华、苏有朋很鸡肋。形式出挑，故事不足，音响与片尾直接出戏，但总体还算有想法吧。
@ 时空旅行者：虽然有缺点，但优点也相当明显，这是这拨儿导演集体的现状。无论如何，《杀生》绝对值得一看，尤其是前半段，太High了，黄渤的表演依然是亮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