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集：活着真好

　　猫猫/文

　　这个标题是替孟烦了说的。

　　长时间的潜伏会让人产生幻觉，尤其是被一个人丢下的时候——胆大妄为的死啦死啦孤身钻进了日本人的地道里，独自趴在大石头后面的孟烦了由不得开始了无数的胡思乱想。

　　尤其是当他听到远远传来的枪声的时候，孟烦了必定已经把龙文章当成了一个死人。

　　结果这个“死人”居然活着回来了，一根汗毛都没有少，只不过臭得要死。

　　我相信孟烦了之前那种似乎触摸到死亡的幻觉是他接下来倒霉的预示——大约小太爷真是过得太逍遥太自在连老天爷都有点看不下去准备给这位将降大人于的斯人来个考验，所以日军的一通盲目扫射就那么鬼使神差地让一颗流弹从他的肩膀上穿了个窟窿。

　　偏偏他还不能动，因为龙文章的地图还没画完。

　　所以可怜的孟烦了只能一手一边堵着自己肩膀上的那个窟窿，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其实很想跳起来咬一口的团座大人聊天。

　　他说他自己。

　　说他自己以前从来不敢说不愿意说的话。

　　在和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人也变得诚实了。

　　龙文章把手伸到他头上的时候，孟烦了终于崩溃了——他想起了龙文章的招魂，对他来说那永远是种仿佛带着诅咒的神秘力量。

　　其实他怕的不是龙文章，而是他自己心里的阴暗。

　　于是他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孟烦了回到了东岸。

　　炮灰们嘻嘻哈哈地来嘲笑这个倒霉蛋伤员——跟他旁边那只蝙蝠比孟烦了的运气已经很好了，所以他那些幸灾乐祸的兄弟们争先恐后地表达了对他的“慰问。”

　　柯林斯带来了他从麦师傅那偷的酒，却被迷龙抢走了；

　　不辣他们嘲笑兽医的无所作为，老头结结巴巴地反驳不了；

　　他又回来了，回到这个闹哄哄的人间。

　　外面是个晴朗的天气，风和日丽，孟烦了，恭喜你还活着，尽管伤口痛得你想杀人，但这不是证明你还活着的吗？

　　熟悉的阵地，熟悉的人围在身边。

　　孟烦了很快恢复了他小太爷的本色，即使换药的时候也不忘记狠狠咬了不辣一口。

　　这么闹哄哄的活着，很好。

　　我想这个时候的孟烦了一定明白了点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但是已经有些东西不同了。

　　所以他才会跪下来哭泣，对着西岸，对着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死了的兄弟。

　　我相信他曾经触摸到了那些灵魂。

　　比起孟烦了，龙文章显然是个更加不配合的伤员，尽管他浑身上下包得和木乃伊差不多，但他一听到阿译和麦师傅去了师部开会的消息，立刻跳起来拖着孟烦了跳上他的吉普车。

　　这人就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他知道这场召集了所有高级军官的会议意味着什么，那是他期待已久但现在知道绝不可为的反攻。

　　他不能看着这些人去送死。

　　吉普车在山路上颠簸着飞驰，龙文章仿佛已经癫狂。

　　就连炮弹也没能阻止他的前进，司机死了，他就自己开车。

　　那么急切那么焦虑，他为了什么呢？

　　明明知道他说出的一切虞啸卿可能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也知道他和他的炮灰团在精锐们眼里多么不受待见。

　　但龙文章就是要拼，他觉得他对，他就去做。

　　对和错很重要。

　　于是他一路狂叫着冲进师部，冲进那群衣冠楚楚的人群里。

　　他满身血污，灰头土脸，身上的军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白色的绷带上满是灰尘和血渍，整个人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

　　所有人都厌弃地看他。

　　他和孟烦了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但那个世界是真实的，不是这群谈笑风生军装笔挺的人能够去看到或者说愿意去看到的真实的世界。

　　这些人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谈笑间樯橹即可灰飞烟灭，却不知万骨枯未必换得来一将功成。

　　虞啸卿似乎并不意外龙文章的出现，但他并不打算让这个人来破坏他已经完成的计划，他原本想无视他嘲笑他，但毫无例外的他再一次被龙文章激怒了。

　　“我是日本联军的队长竹内连山，特地来歼灭你的虞师。”

　　有时候看着龙文章和虞啸卿，我会想起那句著名的“既生瑜何生亮”。

　　龙文章永远知道哪里是虞啸卿的死穴。

　　然后他会毫不客气地一刀子扎下去。

　　龙文章出现的前一秒这里还是歌舞升平，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就是战火硝烟。

　　王对王，输赢定生死。

　　南天门攻防战，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