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南京！南京！》主角之死--向死而生
观看《南京！南京！》是一个充满愤懑和激越情绪的过程，主角们毫无意外的基本死去。死者长已矣，生者更怜悯。向死而生是无望的存在，向死而生是伟大的人道主义，向死而生更是死者对生者的托付。生生不息，陆剑雄(刘烨饰)、姜淑云(高圆圆饰)、唐天祥(范伟饰)、唐小妹(姚笛饰)、江香君(江一燕饰)，等等，他们死了，却活在后人心中。(预先指出，我将不在下文点评角川正雄之死。)
中国最伟大的历史学家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写过一段话：“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鬄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支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大意为：人固然都有一死，但有的人死得比泰山还重，有的人却比鸿毛还轻，这是因为他们生存所依靠的东西不同啊！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不污辱祖先，其次是自身不受侮辱，再次是不因别人的脸色而受辱，再次是不因别人的言语而受辱，再次是被捆绑在地而受辱，再次是穿上囚服受辱，再次是戴上脚镣手铐、被杖击鞭笞而受辱，再次是被剃光头发、颈戴枷锁而受辱，再次是毁坏肌肤、断肢截体而受辱，最下等的是腐刑，侮辱到了极点。)其中“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被毛泽东引用于《为人民服务》，在文化革命时代成为老三篇，并成为语文课的典范课文，从此更为中国人所知——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南京！南京！》中上文提及的五位中国人之死，都在被侮辱祖先和精神上受腐刑之间，然而所有人都在反抗，因此无论是亡国还是亡天下，都在匹夫有责的担当之下，最终没有使得日本人得胜。向死而生的修辞法，最重要的是大节不侮，是足以令国人骄傲、感动的。
陆剑雄(1908-1937)，高大威猛，黄埔军校毕业，参加淞沪会战并南京保卫战。焦土抗战的先行者，誓死不屈的抵抗者。南京沦陷之后，坚持巷战，给予日本人以强烈的不安全感，虽然最终被俘，被集体屠杀。但是刘烨塑造的军官形象彪炳银幕，一息尚存便要站着，死并非那么可怕，他们通过自己的身体发出的声音足以千古回响。
姜淑云(1912-1938)，知性温婉，旅欧海归，执教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本来是象牙塔内的学者，但是被战争强行拉扯到生灵涂炭之中。姜淑云不应该死，她和其他人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其节奏、情态都不需要日本人来指导，然而日本人跨越海洋来试图改变中国这块土地，对于首都南京当仁不让要做出标杆性的惩罚和训诫。南京成为围城，然后再上演瓮中捉鳖和猫戏耗子的低级模仿秀。姜老师作为协调员尽量发挥其可能的力量，但也不过是弱女子，随时会被杀戮、强奸或莫名其妙的失踪。姜老师的死，绝对有价值，是直寻不假思索的拯救，那些军人能不能活下去不再考量，而自己也能够使用可以沟通的语言来求死，很吊诡的被许可了。姜老师的死，高圆圆演来很有神采。
唐天祥(1900-1938)，守旧传统，保护妻女，是拉贝的秘书。作为中国旧知识分子的代表，他的家庭是典型的小资产阶级之家，妻子知书达理，小妹热爱戏剧，唐天翔其实也是开风气之人，沟通东西文化交流，所以又幻想全家人能够继续安全，或者拉贝带全家人走，或者在日本人的良民证下苟活，这是他的经验主义。但是理想和现实的距离有多远，也就是他对中国军人的伤害有多大。唐天祥必须为他的罪行付出良心上的代价，于是将生的机会留给了抵抗军官，而自己坦然被日本人枪毙。唐先生的死，是一种解脱。他无力再生活下去，女儿和小妹都惨死，更加重要的是他妻子又怀孕了，重生。
唐小妹(1919-1938)，新时代青年女性，追求自由和平等，洋溢着无限的青春，肆意和简单的生活着。作为“五四之子”，唐小妹这一代人却在最需要受教育和即将走上社会的时候，整个人生轨迹彻底被搅乱，要么一路凄惶到大后方，要么去做学生并，再或者跑不了了成为难民。青春需要被遮蔽，否则就有勾起日本人欲望的可能。唐先生的良民证没有起到防火墙的作用，唐小妹无可挽回被征召为慰安妇的大败局，最终失心疯，成为无法辨别的白花花的尸体之一。唐小妹的死，按照司马迁的说法，几乎囊括了一切的侮辱。
江香君(1914-1938)，秦淮名妓，风流绰约，夫子庙里的班头，对事业有信心很坚持，不可讳言那确实是古老中国的传统之一，有着无数唯美和浪漫的文字来形容那些故事。香君这个名字，就是拷贝自《桃花扇》。在特殊的历史节点，很多妓女表现出了非常震撼的人性力量，从秦淮八艳到赛金花，从小凤仙到江香君，即便是卓越的国学大师陈寅恪也对柳如是的历史念兹在兹。以小江为首的100位女子，视死如归的担任了慰安妇，是她们的挺身而出，给了安全区一定的时间、粮食和安全。江香君用自己的身体，给了活着的人生的希望。向死而生，得到了最本真最原始的呈现。
事实上，在写本文的过程中，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主角们的综合特征。无论陆剑雄(刘烨饰)、姜淑云(高圆圆饰)、唐天祥(范伟饰)、唐小妹(姚笛饰)、江香君(江一燕饰)这群人有着差异多么大的外在，但他们都是读书人，都是知识分子，都是热血青年，都有着自我的爱与哀愁，他们对于生和死都有着足够的判断和审视，完全明白生存与死亡的意义，毛泽东的《为人民服务》尚未写作，然而他们却以自己的死来证明了泰山和鸿毛的本质区别。在1930年代，我相信中国人的文化自信、生存方式的多样性、文化思潮的多元发展，都是远远超过日本的，观众要想知道日本在二战之时的精神控制，请参看山田洋次导演的《母亲》。云飞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