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置疑，2000年已经成为过去，2000年的戏剧也已成为过去，不管我们需要与否，戏剧在舞台与生活中已经上演并且产生了影响，尴尬的中国剧坛及活跃的北京戏剧界，如何面临2001年，如何回顾与梳理2000年戏剧舞台的无奈，值得我们拭目以待。当2000年国际小剧场戏剧展及研讨会于12月中旬在广州落下帷幕时，人们看到，作为理论界倡导的戏剧观念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任何派别与圈子的戏剧，在观众中都可以得到最基本的识别，前卫、先锋以及实验的面纱最后揭下了。

　　站在中国戏剧探索与变革前沿的北京戏剧舞台，2000年初被实验的幌子遮掩着，并完成了它商业化的全部企图。以《非常麻将》为代表的实验剧作品，吸引了许多观众走进人艺小剧场，模糊概念的“小剧场演出”和“实验戏剧”再次被炒热，追逐时尚文化的观众被《非》剧的演出搞得难以辨别自己的审美能力，也难以认清“实验”的真正本质与概念。于1998年林兆华导演的《三姊妹·等待戈多》相较，《非常麻将》的“实验”是苍白无力的，表象与形式迷惑了观众，而内容实质都难以承载《非》要表达的理念，广受媒体与评论贬斥的《三姊妹·等待戈多》却真正完成了“实验剧”“等待”的荒诞性与探索性，戏剧的“戈多”出现于评论家面前时，批评却失语了，面对《非常麻将》的“非常火爆”，戏剧理论界的又一次失语却不是因为理论的匮乏，是已无心顾及戏剧界的纷繁了。2000年春天的“实验”，在1999年末《盗版浮士德》成功的商业操作，使“实验”终于迎合上世俗文化的胃口，结构与颠覆，调侃与游戏，使得戏剧的实验精神和青春的理想主义完全丧失，所以《非常麻将》一脉相承的从九十年代初兴起的“实验戏剧”的种种似是而非中找寻到了间离观众的法宝，比如：冲水马桶噪音、电视机装置等。九十年代的浮躁与功利，惯性般地冲到2000年，使戏剧在这个时候有了诸多的可能性。难得的是中央戏剧学院教学实习演出中，还在坚守着斯坦尼创作与表演体系，2000年春天演出的《文那，从树下下来吧》、《梁山伯与祝英台》虽都稚气未脱，但排演创作的严谨却使观众感受到一种戏剧积蓄中的热情，较之于上海戏剧学院的追逐潮流，中戏的坚持是弥足珍贵的。学院派的成长与衰落，都在2000年春天呈现，实验的外衣让年轻一代戏剧人看透几分，但盲从也会不可避免的发生，从李六乙、孟京辉到其它编剧、舞美创作活跃人物，中戏人无可厚非地成为了今天戏剧的主流人物，2000年里，戏剧人物逐一浮出水面，并成为了轰动一时的文化现象。

　　抛却了实验戏剧的喧嚣之后，进入2000初夏四月，北京剧坛出现了三剧对阵的硝烟战局，北京人艺以豪华明星阵容推出《风月无边》，中国青艺的老导演陈颢潜心打造《钦差大臣》，一群激情的民间戏剧人则排演了充满火热情怀的《切·格瓦拉》，许多人都把目光定在了三台剧目同时首演的4月12日，传统与现代在这里交融，激昂的理想同风月的浪漫相互碰撞，而真正的戏剧生活的意义却从此呈现，现实主义与现实社会选择了戏剧的主义，也选择了戏剧的观众。《切·格瓦拉》以鲜明的主题思想成为新时期的开风气制作，担当起了戏剧革命的开路先锋，使许多青年观众全新地认识了戏剧，戏剧积极健康的精神思想感染了下一代，在三台戏的较量中，《切·格瓦拉》成为亮点，并为它后续的行动留下了美好的开端。如果2000年的戏剧舞台需要清浊除污的话，4月的北京就担当起了这个重任，在富有创造性的新世纪，戏剧必须走出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模仿、追随的樊笼，新文艺、新戏剧必须要由青年一代的加入。

　　《切·格瓦拉》的演出不仅震动了戏剧界业内人士，更激励了广大青年学生对戏剧的热爱，高校大学生业余戏剧的创作排演，到2000年的夏天，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仅北京的人民大学、北航、清华等数二十所高校，就先后排演了近二十部剧目。大学生业余剧社的繁荣，却映衬出戏剧表演、导演、专业学校中戏及电影学院的冷清，影视剧的功利和明星们的趋利使专业人才难以安心戏剧本体，偶有剧目排演，也变相为了个人的亮相或者在戏剧舞台的“打点”。戏剧创作的社会意义由此也呈现出来，大浪淘沙，沙中选金，戏剧在现实社会的锤炼中正在亮出建设人生的本色，为艺术而艺术，为商业而艺术，都将尝到被大众抛弃的滋味。

　　从首都经贸大学演出的《灵魂埋葬》、人民大学演出的《青春觉醒》及由数个高校联合排演的原创剧《永不失眠》中，关注戏剧明天的人欣喜地看到，2000年里，民间戏剧的新生力量正在崛起并迅猛成长。同占尽经济物质便利条件的深圳、广州、上海三地相比，北京大学校园的戏剧活动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在这个网络传媒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时代，大学戏剧社的出现是2000年、也是未来中国戏剧重要的收获。同时，网络对戏剧的关注也是戏剧繁荣表象后真正趋向立体纵深的传播拓展，戏剧在线(dromal.com)黑板报(heibanbao.com)星潮在线戏剧社(starVi.com)等网站被戏剧观众逐一熟识，重要的也是吸引了新的群体关注起对戏剧演出活动的不俗意义，点击率对他们来说是次要的。

　　网络神话的粉碎是因为它外在的“点击率”和诸多形式与炒作点，戏剧实验与先锋的神话一样也是因为它的形式大于内容而得以终结，失去了坚定的信念立场，游走在世俗中间却嘲弄世俗，使《臭虫》让孟京辉的光辉开始黯然。一入2000年秋天曹禺剧作热的炒卖，靠金字招牌的光辉吸引人，而货物的品质不过尔尔，任吆喝多响，总有让人腻味的一天，打着改良的招牌，《日出》被改良为大大小小镜框中的画页，艳舞女郎开场的点缀成了人们记忆最深刻的印象时，原剧作的内涵被商业包装的表象淹没了，扛着实验的大旗，《原野》剧中被置上了马桶，装上近二十台电视台，支离破碎中，实验版的《原野》难以折射曹禺作品的光辉。在没有评判标准的今天，戏剧舞台上的各路神仙大显身手，票房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而实验与荒诞的色彩被调和成万能口红，四处涂抹，在12月广州的小剧场展演中，南方剧坛的宿将熊源伟也喊出了“我们搞的是实验剧”，这难免不让人伤怀。2000年接近尾声时，还幸运的是，中央实验话剧院一贯风格严谨的导演查明哲推出了《纪念碑》，小剧场的震撼与冲击力让人叹服的同时，也怀念他三年前的《死无葬身之地》。空政话剧团在《霸王别姬》的演出中，成功地“老瓶新酒”，使观众品咂了“英雄美人”豪情与浪漫，也使2000年的岁末有了说头。对于戏剧界来说，好像不愿多提及的《切·拉瓦格》在年末再度上演难免使他们尴尬，继《切·拉瓦格》成功的南下巡演后，在中央戏剧学院实验剧院大剧场的大舞台，《切·拉瓦格》显现出它强劲的生命力，不是为了给2000年的中国戏剧划句号，也许《切·拉瓦格》为戏剧注入了新的观念。

　　不管21世纪是从2000年开始，还是自2001年起点，戏剧在未来的几年中，都面临着曲折与艰难。2000年为中国戏剧留下了太多有益的启示，也烙下了太多痛与快乐的印记，我们还需要怀疑过去的2000年里，我们关注和热爱戏剧的必要吗？(文/方小黑 摄影/李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