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布上的桐花凤(上)
MUSE这个词,英语和西班牙语的写法是差不多的,西班牙语写作MUSA,阴性,女神或者灵感的意思。这个词起源于希腊神话,MUSA是文艺女神的名字,传说她年轻又美貌,所过之处,情人至死不渝,诗人妙笔生花。
大学的外教给我们讲起毕加索的时候曾说:毕加索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女人为他疯狂,他却从不为女人烦恼,她们将一生和爱情全部献给他,他却把她们都变成画笔下的MUSA。这令我想起了中国清代王士真的一阕名词:“忆共锦绸无半缝,郎似桐花,妾似桐花凤”。毕加索就好似一大树繁茂的桐花,上面呼啦啦落满了七八只被爱蹉跎了的桐花凤。
说七八只,还只是“官方”认可的数字,有名有实有画或有出,她们全都在女人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了“毕加索国王”(PICASSO REY,西班牙人对毕加索的尊称),作他的MUSA,作他的桐花凤,躺在他的大床上,活在他的画布上。
毕加索有过两任扯证注册的妻子,一个是1917年在度假途中结识的俄罗斯芭蕾舞演员奥尔加·科克洛娃(Olga Koklowa),他认识她之后就开始一边疯狂地追求她,一边兴趣盎然地钻研印象派点画法。1936年他却抛弃了奥尔加和他们的儿子,夫妻俩反目成仇,后来他的儿子酗酒死去,孙子服毒自杀,孙女写回忆录来诅咒祖父,真是人间悲剧,惨烈过任何一幅他所画过的死亡主题的彩画。在孙女玛琳娜的回忆录中,第二任妻子杰奎琳·洛克(Jacqueline Roque)被描述成“一只竭力保护祖父的黑寡妇蜘蛛”,尽管她陪伴毕加索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并于1985年吞枪自杀。如同煽情的故事片惯常描述的:在毕加索辞世的前夜,四月天里突然下起了大雪,毕加索临时决定要画最后一幅裸女,他将它命名为《小憩的裸女头像》(Mujer desnuda acostada y cabeza)。之后,天地索染鸦雀无声,杰奎琳冷着脸扶着显赫的亡夫灵柩,在曲折的法国山路上蛇行一夜,她很想知道那最后一幅画上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因为它反映了毕加索最后心灵的牵念。但后来,她自杀了,或许是因为爱,或许是因为不爱,谁知道。
巴黎毕加索国家博物馆、蒙特利尔美术博物馆和巴塞罗那毕加索博物馆的三位馆长,曾这样评价毕加索:“从某种意义来说,毕加索的全部作品都带有色情意味。”据说毕加索在8岁时画的素描,就早熟地表现出对女性的兴趣;二十岁进城闯世界的毕加索乡土气还没有摆脱利索,就说出了“我爱的女人无处不在”这样的“豪言壮语”。她的孙女在回忆录里说:“他用兽性来屈服她们,驯服她们,迷惑她们,吸纳她们,最终把她们压榨在油画布上。”
画布上的桐花凤(下)
中国有句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比作毕加索的妻子更出风头和招徕关注的,是作毕加索的情人。
在一部反映毕加索生平的电影里,曾有两个女人为争辩毕加索究竟更爱谁而大打出手的镜头,当时毕加索正在作画,他非但不恼,反而得意,说:“你们理应为我而争斗!”更为过分的是,当两个为爱争昏了头的女人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毕加索居然抓紧时机将两人扭曲的体态描绘在了作品之中。
据说这两个女人的原型就是金发碧眼温柔可人、17岁就作了毕加索情人的玛莉亚—特雷莎·沃尔特(Marie-Thérèse Walter)和灵气逼人一身傲骨、与时年54岁毕加索一见如故的多拉·玛尔(Dora Maar)。她们俩人给了毕加索澎湃的灵感和无数的创意,也是出现在毕加索画布上最灵动迷人的两个MUSA。
近年在伦敦和纽约拍卖的两幅“情人”画像都拍出了超过2400万美元的高价,画上的女子正是当年带露乍开的特雷莎,她作了整整十年不公开的地下情人,从17岁到27岁,为他育有女儿玛雅,她年轻、恬静、柔美,如同画中裸体上线条优美的项链和桌旁静静开放的郁金香。据传当年毕加索在街上看见年轻的特雷莎,跑过去拦住她来了一番《大话西游》式的表白:“我是毕加索,你将和我一起完成伟大的事情。”在狂热迷恋特雷莎的这段时期内,毕加索创作了大量燃烧着欲望和激情的浴女图画,然而谁能想到,特雷莎于1977年上吊自杀。
名画《哭泣的女人》在画中人多拉去世后一周年拍卖时,价值3700万法郎。多拉曾是优秀的南斯拉夫摄影师,1936之后就变成毕加索生平的最忠实的记录者,她是他的模特、爱人、贞妇、死士,为他放弃事业、精神崩溃、清贫守望、至死不渝,她甚至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都不肯出卖哪怕一个毕加索绘有她头像的烟盒,她视这一切为生命。她说:对她来说,除了毕加索,就只有上帝了。
或许是天才出卖了爱情,或许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恒久的爱情,有一天,毕加索对朋友们说:“我不再爱多拉了”;对多拉说:“我爱你是因为你像个男人!你并不美……就是会哭!”于是多拉放声大哭,毕加索就再继续画哭泣的女人,直至这段关系的终了,浪漫的大画家又爱上了新搭上的漂亮女人——21岁的法朗西瓦丝·吉洛特(Francoise Gillot),他为她画了一幅人面桃花。
1945年,在为新欢法朗西瓦丝租了新房子之后,毕加索同时还为旧爱多拉在牵引他们邂逅的《阿维尼翁姑娘》创作源地阿维尼翁买了所小房子。据说,多拉的晚年这样度过:终生盘着毕加索最喜爱的西班牙发髻,他送她的老猫静卧在膝盖上,端坐在壁炉旁的椅子里——面对着毕加索描绘的年轻漂亮的多拉肖像消磨时光。她时常打开抽屉、盒子,欣赏旧时他用烟盒为她做成的头像,画在饭店菜单上的她的侧面像,随手用烟头烫在台布上的白狮子狗,为她雕刻的小鹅卵石……
或许他也是爱她的吧,她想,画布做证,上帝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