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黄色的山坡上留下悲伤影子的中年男人,四处寻找一个可以埋葬自己的人。
镜头很少离开,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他的眼神焦虑不安,询问吞吞吐吐,像企图犯罪的人。那个不愿埋葬他的神学院的学生说,自杀和杀人,都是谋杀。
他那样绝望,几乎是仓惶地寻找着。所以我一直在等着那个老人出来,向他讲述樱
桃的故事。早有朋友向我推荐阿巴斯的这部《樱桃的滋味》,说里面会有一个老人,讲他在年轻时想自杀结果被一粒樱桃救了的故事(然而因为另外一个朋友又向我抱怨说这电影太闷了,就这样,我买了碟,却一直没看)。
年轻的士兵逃走了。他被这个中年人的绝望吓坏了。这个挖好了自己的坟墓的人,这个寻找自杀同谋者的人,冒冒失失地同那些陌生人搭话,尽量把话题往他的需要上引。然而,他的绝望实在太急切了,在他还未切入正题之前就泄露了死亡的气息。
这个疲惫失神的人注视着坡顶的挖土机,我知道,一切都令他想起那个已经挖好的墓穴,只差一个人,在第二天早晨来看望他的尸体,用20揪泥土将他掩埋。
老人终于出现了。先出现的是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喋喋不休了许久之后,镜头才终于转回头来望着老人。老人说,听我讲一个真实的故事。我在年轻时也想过自杀,在凌晨来到一个樱桃园里。为了系自缢用的绳索,我爬上了樱桃树。然后我尝了一粒樱桃,于是这粒樱桃的滋味让我活了下来。
尽管早就知道情节,但看电影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老人讲故事之后,镜头开始略微放松,不像之前一直注视着这个绝望的人,而频频望向生活中平常而温暖的场景。他躺在墓穴里,目光平静,仿佛在等待复活。望着夜空,在烟云中行走的月亮,美极了。
接着,雨下来了。
接着,明媚的白天,不再是黄色的山坡,一片绿。他死去了吗?没有答案,关键是在春天复苏的风景甜美如樱桃。钭江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