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康熙来了》看到的所谓主流社会的审美标准及趣味,而这样的趣味是否“属常”,蔡康永保留看法。
总是造型怪异、喜欢放只乌鸦在肩膀上,被誉为“才子型”主持人的蔡康永,到了《康熙来了》 中便摇身一变为“恶搞”主持人。蔡康永所理解的《康熙来了》正是一档“恶搞”的电视节目,他解释:“台湾的‘恶搞’应该就是大陆的‘乱搞’吧。”
这乱搞,似乎越乱越有理。《康熙来了》2004年1月开播起收视率即一路飙升,2004年7月起每个月收视率突破1,这意味着《康熙来了》稳居台湾10点档有线频道的第一名。小S徐熙娣一夜之间从“牙套妹”成长为“熟女”,据台湾某媒体票选,蔡康永勇夺大学生心目中最受欢迎电视主持人,票数远胜陶晶莹一倍还多;小S则当选为最想一夜情的对象。
《康熙来了》!
这是蔡康永与小S徐熙娣各取名字的一个字而拼成的节目名。只要变更任一主持人,节目的名称就难以保留。
听制作人詹仁雄说,初衷就是做一档很“怪”的脱口秀,重点是要找“怪”的主持人。“别的节目是先有了节目导向,才找主持人,我们这是先敲定主持人,其他再讲。”谁比较怪呢?他脑海里一下闪到了蔡康永,这个谈话慢条斯理,戴着一顶帽子坐在马桶上主持《翻书触电王》,还偶发才情表现自己漫画的“读书人”。多年前日本一本名为《完全自杀手册》的书在台湾风行,受到很多学者指斥,惟独蔡康永愿意上詹仁雄的节目表明态度说这本书其实没什么,当“卫道者”说“如果成熟一点的人就不应该让这本书存在”,蔡康永即驳问:“那不清楚怎么定义成熟?”第二次的印象是,詹仁雄因为写了本关于两性的书反过来参加蔡康永的节目,书里谈到他不能与不喜欢卡弥儿、不能吃大排档、不能对父母好的女人交往,蔡康永发问:“你就这么喜欢卡弥儿吗?”
詹仁雄对蔡康永留下印象,是因为他总是迥异于综艺主持的提问方式,冷静、节制,却又彬彬有礼。对詹仁雄的邀请,蔡康永一口答应,只开了一个条件:要找小S做搭档。
对于小S,以蔡康永的话来说,她与姐姐大S实际给台湾民众贡献了一场台湾版的“楚门的世界”。从她们一起被星探发现那天起,她们几乎就在电视上成长,观众看着她们唱跳玩闹、哭哭笑笑,看着她们从成长的烦恼走到失恋、结婚的今天。
蔡康永隐约地发现,小S所属的那个世界是他非常喜爱的。
而小S的搞怪细胞早在吴宗宪的《我猜我猜我猜猜猜》中就显露无遗,当年戴着牙套做节目常被吴宗宪拿来取笑,她索性出版了一本《小S牙套日记》。书的封面是小S大吃冰激凌、牙套上粘满冰激凌的特写。而书中的小S亦是以“丑”为乐,怎么丑怎么拍,斗鸡眼、龇牙咧嘴,甚至对浴室厕所之嫌也毫不避讳。自我轻贱、惯于拿自己开涮的一面,不是自《康熙来了》开始,而是小S的本来,只是这本来由于蔡康永的冷静隔观,才得以不受任何抑制地呈现自然态。
故被詹仁雄惊为如同王菲的唱技一样是“老天爷赏饭吃”的所谓小S的反应,是曾被遮蔽在台湾综艺界8年来无人能敌的吴天王这棵大树之下的。或许我们该致谢吴宗宪,他那流水席一般的搭档位置竟时不时能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感官刺激,比如康康、比如小S。据调查,小S自主持《康熙来了》之后深得妇女观众缘及成熟男性观众缘(这正是该档节目力图锁定的观众群),小S的可爱就可爱在,她屡屡问及上节目的嘉宾:“崇拜的明星偶像是?”答:“你呀。”她不止一次地问,也不止一次地表现出不相信,更不止一次地说起如此这般她不相信。所以,这档节目要警惕的是,掏空了那些能拿来“犯贱”的“故事”之后,又将如何?
什么样的人够胆“犯贱”
据称,《康熙来了》的嘉宾划定为三类:话题人物;表达能力很好的;故事性很强的。无论如何,能同时符合这3个条件的明星当然是上等人选。
一般节目在“性”话题上插科打诨,到《康熙来了》却不成为“猛料”。即便小S突然问及一对现代舞者夫妇是否有更超常的做爱体态,也不及她拿号称160的身高跟林志玲一同走秀而被蔡康永定义为“勇敢的哈比人”更引来爆笑。
因为小S的主动开涮,上节目的艺人们都是“怕怕的”,一怕小S没底线没禁忌,搞不好自己也得这么一下子才对得住观众,不然便有忸怩作态之嫌被第二天的娱乐版暴踢;二怕一不小心就在蔡康永面前露了底(据圈中人称平常都不愿抖的底搞不清楚怎么就抖给他了),给挖出了隐埋多年的八卦又给第二天的娱乐版暴炒。
总之,艺人们会自觉地“做功课”。据说这在台湾综艺节目的访问中比较少见。据蔡康永回忆,潘美辰那期之所以成功,也是因为潘美辰自己准备了很多“猛料”,他们主持得超乎轻松,看的人也很爽,是一场完美“秀”。但不是所有人都是潘美辰,红得发紫的明星们在超级狗仔的追击下维护自己那块“处女地”已经如履薄冰,怎肯轻易就范一档被艺人乐道、被他们的Fans们关注的娱乐节目?答案自在过程中。
够“贱”才够“爽”,这对搭档最怕没人跟他们玩。所以首位嘉宾李敖在这点上功不可没,他一上来就自曝说包了成人尿布外加三层卫生棉来的(刚动完手术),所以外表看起来才会这么“雄伟”!小S即道:“康永哥,下次你也可以包尿布来上节目,这样别人也会说你又会写作,又‘雄伟’!”害得蔡康永语塞。小S后来发扬光大,又和谢霆锋用10多分钟讨论“屎尿屁”,甚至在自秀国标舞的中途忽然停下说自己要放屁!唉小S啊小S!
跟林志玲比身材,“强抱”周杰伦,喜欢对镜头乱放电的小S,小时候想必是常常自卑的。与大S的美丽、颐指气使相比,小S更像个可怜丫头,她常在节目中言及那段青涩记忆,比如偷穿姐姐的高跟鞋弄坏了还不敢声张,直到大S发出一声神经质的惨叫。幸运的是,小S的坦白、天真,令再怎么不堪的经历,听来也只是每一个少年都可能有过但未必走出的阴影,只是每个人通过小S或许就卸下了“心理武装”。
不是完美搭档,是“101分”搭档
据詹仁雄介绍,《康熙来了》的幕后制作团队共有8人,他们提前准备的工作有联系艺人,关注话题人物,邀请来的嘉宾在之前进行一次面对面沟通。沟通后,团队会开会设计出10个左右的能激发全场的“笑料点”以提供给主持人,但通常,能在节目中真正被执行的只有4个左右。“所以有时候完全视乎主持人的临场反应。”
“相反设计的我们弄不好,没有设计的就很出乎意料。”当费翔的访问进行一半,小S突发奇想要他捐胸毛。这可是幕后从未料到的!每期节目录完,幕后制作会将70分钟左右的带子做成50分钟。这去掉的环节,是怕艺人不舒服或观众不舒服,亦防“擦枪走火”。
小S原本以为蔡康永是一个神秘、高傲、拘谨的知识分子,搭档以后,小S说:“他很有礼、很体贴和窝心。”蔡康永出身名门,社交上从小训练有素,同时养成一种有距离感、略带冷漠的观察人和事的习惯。这种观察习惯使得蔡康永在台湾综艺界独树一帜。
写过大量影评,做过编剧,以后想成为纯粹小说家的这位当红主持,与小S的大大咧咧相比,却是在节目中尽量缩小自己。他不刻意提公开的“同志”身份,但娱乐版喜欢拿此做文章。他这样界定自己在节目中的扮演角色:“自己就是一个开关。”他被TVBS的创始人邱复生评价说:“最少看镜头的主持人。”
蔡康永说,节目常常谈及的有些内容,比如女孩的漂亮、身材、消费,当他并不认为女孩子一定要漂亮才美,一定要瘦才美,一定要消费名牌等等这些,但他知道,“这就是一档主流社会的节目,自然要比较尊重主流社会。”
透过《康熙来了》看到的所谓主流社会的审美标准及趣味,而这样的趣味是否“属常”,蔡康永保留看法。他曾对媒体说,《康熙来了》的寿命大概是两三年。但唐立淇上节目时给蔡康永和小S测算星座,认为它至少还会红上5年。但蔡康永还是很满意现在的状态,酬劳是此前做主持的3倍以上,他说“一点也不想跳槽,一点也不想跟‘主战场’的主持人拼”。但当他发现自己的名字常常占据娱乐版时,渐渐开始接受他人生中新的经验:“其实我是主持人。”
谈及小S,他按捺不住话头。他说小S是他这5年中遇到的最喜欢的女生。“她身上最可贵就是善良和幽默。”渐渐处得像对兄妹的这对搭档,常常是妹妹自诉衷肠,哥哥在一旁耐心地听。“如果她没有吐苦水,我就不问。”蔡康永甚至觉得,哪天《康熙来了》不做了,自己还能赚到小S这个朋友。据蔡康永本人的分析,他之所以会羡慕小S的世界,是因为骨子里他也是一个“离经叛道”者。
听听制作人对这对搭档的评价:“小S是我认为的台湾三四十年来具有独特观众魅力的女主持,是新生代主持一个典范。”
“蔡康永是史上我遇过的最有学问的综艺主持人,他问的问题很有诚意,总能让艺人心甘情愿地讲出故事。”
双子座的小S擅长的是变动,双鱼座的蔡康永擅长的是静观,配合高度默契。詹仁雄的打分是:“101分,多出的一分是交情。”
14个问题刺探“贱客”蔡康永
《新周刊》:你喜欢目前的生活吗?
蔡康永:喜欢。是我能想象的最自由自在的,同时人能够跟所在的社会产生联结的,这可以让一些人产生改变,所以我特别珍惜。
《新周刊》:不敢吃的东西和最喜欢吃的东西?
蔡康永:日本有一种叫“纳豆”的东西。粘粘的像蜘蛛丝一样缠绕,第一次吃简直失望透。最喜欢吃豆腐皮。
《新周刊》:最喜欢的电影和最喜欢看的电影类型?
蔡康永:《教父》。最喜欢看的是拍得很滥的科幻片。记得我在加州读大学时看的那些,钓鱼线都在,那种可以看到电影迷们天真的热情,多多少少很有力量。有的科幻片太精美了,可是没有灵魂。
《新周刊》:最怀念的日子?
蔡康永:高中时,因为读的贵族学校,要逼着自己跟同学相处,面对社会的习惯是那个时候训练出来的。总是一副冷静的、有教养的样子,学会克制,有些事情到现在还影响着我,怎么讲,一方面不自由,一方面又亲密相处。
《新周刊》:最难过的事?
蔡康永:加州大学毕业跟同学告别时,哭得很伤心。因为我是那种毕业后就基本没有联系的人,偶尔有回到网站上查,大家都各忙。
《新周刊》:最怕的东西?
蔡康永:(实还是虚?答,都可以)哦,蟑螂。变老。我强迫自己跟1980年代以后的人绑在一起,让自己不要被淹没,拒绝长大,我搞怪也有这部分原因吧。
《新周刊》:如果有来世?
蔡康永:一定要变成人吗?化作一阵风吧。
《新周刊》:你住的最远距离的一个朋友是谁?
蔡康永:鹿特丹的一个作家,哦对,3月份时我刚认识了一个巴西人,在亚马逊河玩的时候,前阵子我有寄一些CD给他。
《新周刊》:世界上最烦人的事?
蔡康永:划分你我。最讨厌宗教上、种族上、性别上的这种。比如有人碰到女生就问:你怎么还不嫁人?我在旁边听到就会很烦,觉得这是人丑陋的部分。
《新周刊》:世界上最好的事?
蔡康永:美丽。小S是美丽的,她很具体地展现了这种美丽,林志玲也是美丽的,美丽有时候让人觉得不需开口说话,活着也是有价值的。
《新周刊》:会因为害羞而不敢跟人表白吗?
蔡康永:会。“要面子”,这是我上海血统遗毒的部分。比如在电视上做有些动作或唱京剧时,我觉得别扭,脸红。只要叫我在路边摊吃东西我就会局促不安。
《新周刊》:有想过要怎么对付你讨厌的人吗?
蔡康永:看是什么情况的,恶作剧的就一般,如果讨厌的,就躲开,特别冷淡。在节目里有时会遇到这样的人,在台湾很有知名度但在我看来是坏人,我就不想多讲话,做节目的过程就像是“擦皮鞋”。
《新周刊》:无聊的时候你大多会做些什么?
蔡康永:没有无聊的时候……嗯,常常在车上望着路人,数从现在开始过马路的第10个人,想他背后的故事。
《新周刊》:有想过自杀吗?
蔡康永:有啊(快速答复)。这在台湾是个禁忌。其实我最早被注意,也是因为一本《完全自杀手册》,还有本《完全失踪手册》,电视台邀请我谈观点,我就认为这是人重要的权利,护卫那本书。那本书后来在台湾被禁了。我在青少年时期想自杀,大概是喜欢文艺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我现在偶尔也会幻想失踪,幻想自杀。(采访/夏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