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5日，滚石驾临中国。上海本帮菜迎来一席丐帮盛宴，这是魔鬼陛下对中国人民迟到的请求：Come on baby！
当魔鬼终于修得正果成为陛下，滚石音乐会便成为1960年代反文化一次又一次的登基仪式。当年肮脏阴暗的魔窟早已成为金碧辉煌的神殿。
我正在考虑是买三千块的还是买一千块的票，一千块的只能在看台上隔岸观火望穿秋水，而三千块的就有机会近距离亲密接触观摩学习滚石爷爷的美容防皱秘方，站在离他们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两年半前在香港中环，克林顿和董建华也是站在那么近的位置；当年蒙特利尔音乐节那位被“地狱天使”恶徒一刀捅死的乐迷也是站在那个位置。
我热爱滚石上世纪60年代的音乐，之后他们的歌我顶多算喜欢，却不是热爱，因此对我来说去看滚石差不多就是对60年代的一次朝圣，尤其是当米克·贾格尔唱《把它涂黑》(Paintitblack)的时候。
贾格尔在花甲之年被女王册封，而凯斯·理查兹(编注：滚石吉他手)却做出拒绝招安的姿态，甚至嘲笑贾格尔去向女王报到。或许一日混蛋最好终身混蛋。这就是为什么朋克的老祖也不妨追溯到凯斯·理查兹，至少他对老友的调侃还能表明当丐帮穿上皇爷的华服，当魔鬼比天使还要玉树临风，摇滚乐始终不能不保留最后的叛色，而作为摇滚乐的奠基者，滚石的最大意义就在这俩字：叛色。
所以我想说：身在神殿，心在魔窟。在三千大洋的门票面前，这句话可能会显得有些苍白，但我真的很喜欢上海繁华街头包裹着滚石音乐会巨型广告海报的烂尾楼——假如滚石在这栋烂尾楼里演就更酷啦，当然假如他们下次还有机会来，那肯定不会只是在上海大舞台，而是去八万人体育场。
当然更羡慕四十多年前，在伦敦肮脏阴暗的下等酒吧花几个子儿买瓶啤酒看滚石演出的人，这些人假如现在还没死，那就是刚从牢里放出来，要么是刚从某个政府部门、银行、大公司退休回家抱孙子。
4月5日，滚石驾临上海，而欧洲独立音乐联盟在北京798工厂开会。这两起音乐事件无非进一步印证了全球化在中国的迅猛步伐。在我看来，中国市场容易被洋人夸大，中国音乐市场的小港湾，无论是对滚石这样的航空母舰还是对欧洲数千家独立音乐厂牌的无敌舰队来说，都还太浅。但是我们总算一点一点地加入了全球化的游戏，在“超女”土产之后，开始尝到一点类似滚石“超爷”般的甜头。
然而无论外边的广告如何闪亮登场，烂尾楼依然是烂尾楼。我不是说滚石的三千元燕翅鲍丐帮盛宴不好，而是想说，在燕翅鲍之后日子还得掰着过，粗茶淡饭更见真情。4月5日这一天多云转晴，上海的“顶楼的马戏团”没去迎接滚石，他们要在地下室排练，他们对滚石并没有兴趣。4月4日，北京的“痛仰”(即原“痛苦的信仰”)乐队在上海杨浦一个叫“021”的偏僻酒吧演出，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烂的音箱，但我喜欢这个小酒吧又破烂又火爆的氛围——一个小小的魔窟。
4月5日滚石在上海石破天惊大爆炸的同时，在中国的各个角落各个小魔窟，太阳照常升起，比如在北京798美好药店新阵首度亮相，而在深圳根据地，日本前卫三魔头吉田达也、河端一、津山笃的中国巡演走到最后一站。
在仰望滚石宇宙大爆炸的同时，我们还是得埋头走路，踢自己的小石子玩。
-本报娱乐评论员张晓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