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是狗年,中国电影界也有一条震撼灵魂、感动苍生的“天狗”横空出世,这就是戚健导演的影片《天狗》。《天狗》作为一部小投资的影片,没有豪华的演员阵营,也没有太多的商业元素,却受到众多观影者的推崇,并获得第十三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的最佳故事片奖,这不免让人心生疑惑又满怀期待。从影片的现实主义题材和“悬疑片”的类型归属来看,《天狗》除了在内容上紧贴农村残酷的生存现实和人性真实,更注意叙述方式的创新。
影片开场时漆黑一片,只听见一个男人(李天狗)的深重喘息,光亮闪现处,一只染血的手赫然呈现。接着,在凌乱摇晃的闪回镜头中,李天狗正被一群冷漠麻木的乡民用大锤暴打,用尖刀狂捅。尔后,刹那间归于平静,黑色的银幕,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人性的正义和良知。但是,昔日的战斗英雄李天狗,挣扎着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身子,顽强地爬回屋子找到老枪,再爬出五里地到了林子,三声清脆的枪声后,长年累月向林中名贵树木狂举斧头的“三条龙”再也不能盗伐国有山林了。只是,鲜血模糊了眼睛的李天狗再也不能站立。
影片揭示的农村生存状态和国民劣根性是那样触目惊心:利益的驱使可以让麻木的灵魂肆意荼毒山林,林子里一片片的新鲜木桩在无声地控诉着人类的暴行;利欲熏心的乡民可以集体默契地残害和杀戮自己的同类,而这些乡民最初对复员后派来守林的李天狗还展露过最灿烂温情的笑颜;面对不愿同流合污的李天狗,乡民们残忍地断掉了李天狗一家的电和水、高价卖给李天狗可乐及其他物品,引诱并羞辱他的妻子桃花,试图将李天狗的独子秧子诱拐进深山老林。另一方面,影片更为李天狗构筑起一道精神的堤坝和高贵的人格丰碑。最初,面对乡民们充满乡情的迎宾礼仪,络绎不绝的送礼人群,关怀备至的嘘寒问暖,设宴请酒时的天价红包,李天狗心存感激却未失守基本的法律和人格准则;在那个包括腐败官员、邪恶势力和冷酷乡民的利益共同体面前,李天狗宁愿成为“人民公敌”并坚守军人的信念,以及良知、正义、理想、政策、法律、岗位、职责、人的道德底线,还有许多人都已不再看重的国家利益。为此,李天狗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绝望的硬汉在挖了几天才挖出的水边大声地嚎哭出来,声音苍凉,久久回荡在沉默而寂寥的山间。影片正是以铮铮铁骨,大义凛然的李天狗形象,以他对正义和责任的担当,以他对法律和理想的坚守,向人性堕落、道德沦丧的世人发出了最庄严的警示。
一个人与一个群体的抗争,注定是艰难和悲壮的。当李天狗看见哭泣的妻子,抱住以为已遭人毒手的儿子,他的心中或许有过犹豫和挣扎。当李天狗被打成重伤,仍要面对卑琐乡民不懈高举的大锤,和那柄还在滴血的尖刀,他的心中可能也有颤抖和恐惧。但是,李天狗的可贵就在于恐惧之后还能无畏无悔。在这场力量如此悬殊的对决中,当我们认定李天狗要以悲剧收场时,他却以非同一般的惊人力量完成了对“罪恶”的最后一击,不仅像传说中的天狗那样为人间驱除凶恶,为人间守护光明,还在身受重创之后执拗地活着,再一次展现了英雄的本色和信念的奇迹。
这部根据张平的中篇小说《凶犯》改编而成的电影,用悬疑的外壳和倒叙的手法,在破解一起山林血案中,厘清了凶犯和英雄,表现了一个男人残弱的身躯中透出的刚毅,表达了忍辱的秉性中发出的人性的咆哮,进而引发对生命、信念、意志的思考和追问。甚至和《可可西里》一样,《天狗》以一个发生在偏远地区的偷盗与反偷盗的故事,在震撼人心的纪实风格中,彰显一种对于正义和信念的永久坚持,哪怕这种坚持必须以付出个体的生命为代价。当然,影片的结尾也留下了一抹给人以温暖幻想的亮色,长大后当了兵的秧子,从镜头远处模模糊糊地走来,宛如天狗当年的模样。而天狗躺在病榻上,听着秧子贴到耳边的那句“一班长”,苍老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混浊的泪水—一辈子的一班长,一辈子的英雄心。
□肖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