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硬说我是冲着金雅琴去看的《麦田》肯定没人信,所以我是去看范冰冰的。但片中的丁字裤却不偏不倚穿在了杜家毅(《洗澡》中唱美声的胖子)浑圆的屁股上,并为众蒙在鼓里的寡妇们围观着,舔舐着,抽打着,淫荡地调戏着,像一大条腊肉一样横在油画般精致细腻的景观中,像一大头烤全猪一样横在通篇考究的诗意与风情中,不禁令鄙人有些失落,甚为扫兴。
满心期待着绝色美女口中其演艺生涯最为与众不同、提携令其沾光的戏份(甭管真假),却收获了一群衣衫不整的寡妇,一屋行将坐化的老妪,外加竖着放空横着抽筋的神棍,身负鼓风机的白发强盗,以及兼并了没头脑、不高兴、康晋荣所有特征搞笑不成扫兴有余的逃兵辄,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去打仗无可非议,但是村里的老头都哪里去了?会跑的孩子也有没有半个,都做成土豆泥了么?不知道的以为进了怡红院。
还是不较真了,假定情景总有它的道理,不然如何成戏?
【立论】
故事建立在战争胜利一方的逃兵所设计的弥天大谎之上,被蒙蔽的偏偏却是战败一方满城的女流之辈。赵人以为自己的夫君们赢了,等待着爷们儿们凯旋收麦子,殊不知手持镰刀叩响城门的却是死亡的使者。黄觉饰演的暇与杜家毅饰演的辄同为逃兵,却有着迥异的性格,暇一心想要回家收麦子,而辄则只因贪生,他们在及腰的麦田中相遇,亦昭示悲剧的开始。
像Red Skelton踩到的糖纸一样,辄算是赖上了暇,但不同于《出水芙蓉》中浑然天成的喜剧元素,本片中那些所谓荒诞实则脑残的举措势必予以文艺或者诗意的氛围予完美的一击,正所谓倒打一耙。暇的果敢与执着固然令人钦佩,但谁又能理解他为何偏就没走,重又跪拜在石榴裙下,用计掳走潞邑城的女当家呢?
或许故事在开始的时候总显新鲜,而临近结尾总如梦醒时分方觉荒唐难以自圆其说,辄以为自己栖身于安乐之所,醉生梦死于从奴隶摇身一变成主子的梦幻中,直到颈系麻绳身坠井底彻底安乐;而口口声声早便料想到真相却宁愿自欺欺人的骊,便只有在最被动的情势下才能随心所欲地撒癔症。
【红布】
影片中范冰冰的表现可圈可点,在点映会上亦落落大方,其所饰演的骊反复摩挲着那块倾诉着温存与忠贞的红布,如《小英雄托托》中的老者在床上翻转身体,嗅着布料上斯人仿佛尚未消弭的气味,遁入回忆中,远离了令人怅然的绝境——这个现实世界。骊大多是独角戏,与之对比的便是妇人们堆在一起的人山,她所表现出的抽离与遐思成功地塑造出一名想象力卓群的城嫂,对她而言,没有剧葱城主,这里便是一座空城、泪城、孤城。
开片和结尾都有一段从麦田扫过的镜头,第一次展现骊形象的时候同样使用了极低的机位,手,腰身,表情,玉佩,麦田,那些细节被以画卷的方式描摹,却俯视着拥挤在一起喧闹吵杂的妇人们。强烈的对比所勾勒出的人物不可谓不鲜明,然而只靠一个情景撑起的故事或许缺少一些值得期待的变化。
终归是围绕着一个谎言,而非所谓的长平之战。
谎言便是一张窗纸,一块红布,有些是听来的狂想,有些是内心的虚妄,骗局与情愿一拍即合,你可以盲从一切你所相信的东西,即便事后看来可笑且致命。谎言是荒诞的,于是有了戏剧冲突,难怪海报上的Slogan会用“荒诞”二字开头,原来便是为着假定情景的建立,为挑剔的观众和脆弱的心脏打一剂预防针。
【麦田】
影片结尾的地方,目睹了残忍杀戮而幸存的孩子们毫无意识地走在归途上,骊仅凭他们路过熟悉的麦田时口中本能哼出的说词,便断定那是她仅存的同胞。她追赶着远去的孩子,渐渐消失在雾气中,而秦国锐士却仍旧孤独地坐在辕车上,目送那一抹红岚,在形似梵高画作的画面意境中,二人如赴殊途同归的宿命之邀。可以说《麦田》贡献了丰饶的景观,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色彩与造型令人欣喜,唯独在故事性上乏善可陈。
在现场,何平导演并未就片名《麦田》作出阐述,片中的麦田呈现出与《角斗士》结尾处相似的意味,风吹麦浪,金黄的麦子辉映着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作,积极生活,并为捍卫自由与家园而顽强战斗的生命,这里浇灌着丰收的汗水,也流淌着亡者的鲜血,即作为逃兵与强盗的天然屏障,也为它的子民提供丰收的喜悦。解读可以多向,就好比剧葱城主的玉佩既是信物,又是赌具,不单是战利品,亦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的佐证,是追思,也是怅然。 (苏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