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晨报：《赵氏孤儿》舍生取义or人性回归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经典作品的生命力，就是被不同的改编者加以诠释。而元代纪君祥的作品《赵氏孤儿》因其饱满的故事情节，不仅保留至今，这两年更成为改编热点。且不说该剧在戏曲舞台上成为保留剧目，曾被谭富英、余叔岩、孟小冬等京剧大师演绎过；近几年北京人艺著名导演林兆华和国话新锐导演田沁鑫也都从不同角度将该剧搬上话剧舞台；如今，陈凯歌又将其改编成电影，正在今年贺岁档热映。使得这部中国古典名著再度进入观众视野的同时，关于该剧的改编也引发了新一轮热议。 题材 商业元素一个不缺
“赵氏孤儿”这段故事最早见于司马迁所著的《史记·赵世家》。晋景公年间，奸臣屠岸贾欲除忠烈名门赵氏，赵家老小唯一漏网的是赵朔的妻子，她是晋成公的姐姐，肚子里怀着孩子，躲藏在宫中。不久，赵妻在宫中生下个男孩。屠岸贾闻之，带人到宫中来搜索，没有找到赵氏母子的藏身之处。当年赵朔有个门客叫程婴，家中恰好也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于是，程婴含泪采取了调包之计。他将自己的孩子抱上，与公孙杵臼一起逃到了永济境内的首阳山中。让妻子带着赵氏孤儿朝另一个方向逃去。屠岸贾闻之，率师来追。程婴只好从山中出来说：“将军如能付我千金，我就告诉你孩子的藏身之处。”屠岸贾答应了，于是，程婴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儿子和好友公孙杵臼死在乱刀之下。
程婴身负“骂名”，与赵氏孤儿隐居起来。十多年后，赵氏孤儿赵武终于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程婴与赵武在朝中韩厥的帮助下，里应外合，灭掉了权臣屠岸贾。赵氏冤情大白于天下，程婴忠义大白于天下，公孙杵臼忠烈大白于天下。最后的程婴，十数年积聚的丧子之痛、丧友之痛一并袭上心头，程婴自刎而死。
按照如今商业大片的标准，《赵氏孤儿》虽然题材久远，但就其商业元素却一个也不缺：譬如动作片中的残酷血腥、宫廷片里的阴谋、悬疑片里的悲情等，而此次陈凯歌最大的贡献是给原著又增加了一点搞笑的作料。下面我们一一列举不同导演和主演对《赵氏孤儿》的理解，从中也可看出时代变迁带来人们思想观念的转变。
葛优饰演程婴电影 陈版程婴颠覆传统
和原著或者传统的《赵氏孤儿》相比，陈凯歌的版本最大的改动就在于对程婴的塑造上。原本程婴是赵家的门客，在赵家遭受重大变故、三百口人被屠杀的情形之下，程婴完成了一个从小人物到英雄人物的心理转变，他说服夫人献出自己刚生下来的婴儿去换赵氏孤儿的一条人命，而韩厥和公孙杵臼大人在整个事件中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权高位重的公孙大人在生死关头毅然牺牲自己的生命，成就了程婴完成“育孤”大业。程婴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忍辱负重生活了十多年，终于实现了赵氏孤儿的复仇。这其中宣扬的是程婴大义灭亲的凛然和舍生取义的崇高。
而原著中的这些精髓要义在陈凯歌的改编中不见了踪影，从而也可以看出流传上千年的中国人的价值观、生死观正在最近的十几年内被重新考量，陈凯歌让程婴“救孤”的行为成为“迫不得已”赶鸭子上架，而非程婴出于门客对主人的忠诚主动舍生取义。
葛优扮演的程婴在表演上不难看出他极力将程婴塑造成一个小人物，身上有几分无奈甚至有几分猥琐，但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他挺身而出，让屠岸贾的剑刺穿自己，才使得赵氏孤儿的剑插入屠岸贾的胸膛，至此他完成自己生命的全部意义。这种“被英雄”的程婴固然让观众多了几分同情，却没有了原著中对程婴的肃然起敬。“士为知己者死”在今天看来也许成为了一种很傻、很天真的举动。与其说陈凯歌是改编《赵氏孤儿》，不如说他是颠覆了程婴，颠覆了传统的价值观。
热议 有人掉泪有人遗憾
对于电影《赵氏孤儿》的改编，观众反响不一，曾在京剧中主演过程婴的王珮瑜就认为：“葛优扮演的程婴成了小人物，他的表演更加让人感动，因为联想到我自己，所以我在观看的过程中几度掉泪。”将程婴还原为一个小人物，因为所谓的“时势”造就成“英雄”。对于一些不了解这部作品原貌的观众则认为，“程婴很可怜。”
但也有的观众认为这样的改编使得电影“平淡无奇”，一位网友留言说：“陈版《赵氏孤儿》没有把那种‘气’拍出来。这里的气，既有侠气、义气等具体的个人之气，也有比这范围大得多的那个时代整体的社会之‘气’。从大的范围来说，这个气就是年代感。陈版《赵氏孤儿》中，程婴侠气不足、韩厥义气不足、屠岸贾戾气和霸气不足。”
■古今“程婴”
孟小冬孟小冬：
《搜孤救孤》奉为经典
京剧《搜孤救孤》是一出以生角为主并且唱、念、做、表俱重的著名剧目。自余叔岩上演这出戏以后，在唱念和表演方面，又不断地做了细致的润饰和再创造，尤其是在运用唱腔来表现人物上更为鲜明突出，成为余派代表作之一。孟小冬拜师余氏后，这出《搜孤救孤》也是她磨砺较深、体会较透和演出场次较多的一出戏，算是她的拿手剧目之一。孟小冬对这出戏的贡献是留下了1947年《搜孤救孤》的终极版本，被后来者奉为教科书。
马连良马连良：
《赵氏孤儿》爱憎分明
1960年，马连良将《搜孤救孤》骨子老戏改编成《赵氏孤儿》的完整故事，可以说是京剧大师马连良的一部集大成之作。他早年唱这出《搜孤救孤》宗谭仿余，但在《赵氏孤儿》中，他创造了一个崭新的程婴形象。这是马连良的个性，他从来都不步人后尘，不肯照葫芦画瓢。虽然两个程婴的基调是一致的：伸张正义、舍己为人、嫉恶如仇、大智大勇，但是《赵氏孤儿》里的程婴，更鲜明、更典型，更富有中华民族“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的民族精神。
在现代戏曲演出中，马连良、谭富英、张君秋、裘盛戎四大头牌合力打造的京剧版《赵氏孤儿》堪称绝世精品。
林兆华：
人艺话剧拒绝复仇
林兆华版本的《赵氏孤儿》由何冰担纲饰演程婴，全剧最大的改动就是结尾：程婴精心设计，不惜牺牲若干人性命，甚至搭上自己儿子性命救出的赵氏孤儿，到他长大之后却不想复仇了，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为复仇而生。林兆华经过对中国传统文化中愚忠愚孝思想的深入思考，在对原著《赵氏孤儿》进行改编时确定了剧本修改的原则：其一就是孤儿不报仇，在当今的社会里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生命选择，强调自我的价值实现。这十多年的恩恩怨怨跟他没关系。其二就是不强调所谓正反面形象，所谓忠奸都是由于历史原因造成的。
王珮瑜王珮瑜：
京剧舞台混搭国画
上海京剧院的著名余派女老生王珮瑜从年少出道起，就因舞台表演酷似孟小冬而被梨园界冠以“小冬皇”之名。她将于近日在上海推出墨本丹青版本《赵氏孤儿》。王珮瑜表示，自己在戏校时的开蒙戏就是孟小冬的代表作、余派经典《搜孤救孤》，后来又向马派名宿张学津先生学习了全本《赵氏孤儿》，多年来在舞台上交替演绎着同一个故事的两个版本，早就萌生了将两者兼容并蓄的想法。
之所以称为“墨本丹青版”，一来剧本依照的是戏曲界所谓的“墨壳老本”，以半个世纪前马连良先生的演出本为基础，演出原汁原味的传统老戏；二来为充分展示京剧艺术的写意特点，剧组特邀著名山水画家申世辉先生创作了一组山水丹青画卷，巧妙融合进了舞美设计之中，在舞台上实现“国画”与“京剧”两种东方艺术的跨界混搭，成为此次《赵氏孤儿》的一大艺术亮点。
晨报记者 和璐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