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非诚勿扰 观众勿扰
《非诚勿扰》上映那会儿，有人说，秦奋看上笑笑，只要姑娘一个眼神就够了，而让笑笑看上秦奋，编剧和导演费老大劲了。可见姑娘心，海底针，这文章不好做，于是，《非诚勿扰2》索性撇开女人，男人们闷头说话呢。
看完这电影，我的女性同事们纷纷表示女主角梁笑笑特别不着调，简直莫名其妙。我倒觉得这恰体现了本片的业务特点，王朔和冯小刚的思路是明确的：女人和感情是两个人到中年的男人依然不明白也不想去折腾明白的话题，名义上还是“YouAre the One”，其实秦奋和香山的“唯一”是对方这个知根知底的老伙计，这成了秦奋和香山(也可以说是冯小刚和王朔)这对老苍孙封闭的小世界，没笑笑什么事。
除去一头一尾两次求婚，电影就三个段落：离婚，试婚和葬礼。离婚是直截了当的，芒果从香山的生活里退场了。接着的试婚，秦奋的那本小九九想必让各年龄层的男士们看得心有戚戚，那笑笑呢？一句“有感激没感觉”就销了所有的糊涂账，能让人信服么？她离开秦奋的理由比她死心塌地跟着秦奋还要不靠谱。但无论如何，总算把女人们清场了，只留下香山和秦奋，晓风残月，对酒当歌。在798的时尚馆子里，秦奋和香山老哥俩掏心掏肺地说着体己话，这个时候笑笑和芒果就在一墙之隔，近在咫尺又完全隔绝，那会儿香山说了什么？“别去惦记了，女人们没有我们没准过得更好。”等姑娘们再次进入他们的世界，就是聆听教诲了，那是香山的人生告别会，他语重心长地对笑笑说出本片最灵魂的台词：长久的婚姻就是将错就错。这台词搁在冯小刚以往电影语境里，是俏皮话，放在这，是王朔明明白白地在说教了。
说教，也是这电影没法被抹去的底色。本来呢，人民奔忙了一整年，指望在冯小刚的小市民智慧里寻点乐子，结果《非2》成了一堵冰凉的玻璃幕墙，眼见墙的那一头，枕着6000万植入广告费的中产男士冯小刚和王朔满面愁容地感伤时也命也，不说矫情吧，至少也让普罗们羡慕嫉妒恨得牙痒。片子里香山曾经一脸肃然地告诫秦奋：你别成了个老愤青。这意思是明白的：哥几个游手好闲过，愤世嫉俗过，而如今发达了，中产了，不好再妄言。香山教育秦奋的时候，我们心领神会，这是王朔在指点冯小刚呢，只有王朔会让香山说出——“《资本论》很牛，马克思是个非常靠谱的人”，“川川没准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而不是一个钱串子”，“我要让川川有机会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这是一个心态已经苍老的顽主，持着些感时伤怀的尖锐批判，也没耽搁了享受物质，试图参透生死命运的哲思，也迷恋红尘虚度光阴，自以为有满腔心事倾吐，其实早就和最广大观众拉开了距离。
好几次，王朔的台词让我想起陆放翁的一句话：少时汩于世俗，颇有所成，晚而悔之，虽渔歌菱唱，犹不能止。这《非2》，聊了那么多，爱没明白，死也没明白，左右只是个“悔”字，还需得是于世俗有所成，在渔歌菱唱中品尝的“悔”，这一下，对观众要求委实高了。电影里香山的人生告别会后，秦奋陪着他在海上的小舟里，镜头一转，秦奋进了船舱，默然泪下，再一个画面，就是甲板上轮椅已经空了，空镜里长天秋水，空旷极了。在我心里，这个瞬间定义了《非2》的气质：极端孤独，背对众生。
本报记者 柳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