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杀戮之神》：野蛮才更为真实愉悦祥和
姚岚
《杀戮之神》是发生在一地一刻的“无蒙太奇”独幕剧，围绕着生活追求、价值理念、职业背景各不相同的两对夫妻展开。这只是生活中“最令人悲伤的一天”的片段，因为两个孩子在游乐场的摩擦，两对父母在学校里相遇了。该剧却用彼此间语言的锋芒戳穿了两个阶层不同、价值观不一的家庭的伪装，从各种细枝末节出发，铿锵有力如快板般地将故事推上高潮。即使四人中本来想竭力保持友好的米歇尔(有意思的是他却似乎是社会地位最低的)，也无法忍受地暴露了本性。
剧目一开始，以当代“金钱至上”的标准衡量，两个家庭的社会地位似乎就相当不平等，本应站在道德申诉有利立场上的苏家被摆在了辩论席的下方，而家庭条件更为优越、代表那些靠着血淋淋的资本原始积累发家的都市有产阶层的雷家也因为这一文明驯化过程而穿着更为浓墨重彩的“画皮”，也就显得更为“小丑化”。许多小事、配角、小道具成为矛盾的导火索，四人敌友关系的瞬息转变也耐人寻味，夫妻关系、“同性同行”的天性、异性相吸的本能……在两对夫妻的内部关系因为各自撕破脸皮昭然若揭时，同性因为相似的生理心理结构、生活境遇而结成联盟，扔手机、喝酒、抽烟、抱怨婚姻和孩子，女人在争取权利，男人在嘲笑女人的“小事化大”并自作聪明地认为“一屋不扫也能扫天下”；女人强迫男人“两手空空”，自己却企图依靠一切物质手段达到精神上的自我救赎；女人厌恶“阴暗消极”的男人，同时把自己变成了喋喋不休、渴望掌控世界的女强人……一切对话与反抗都不仅仅是来自一个人、针对另一个人的，其背后则是群体的较量。
然而婚姻的失败并不是最惨烈的，人性的失败、整个人类道德价值体系的决堤才是大悲剧。尽管最后，道德虚无主义占领了三人，然而维尼对于道德信仰的坚守依然足以和其他三人对抗。“她值得肯定也应该肯定”，然而道德实践又如何呢？都知道“这里不是非洲”，做比说更为艰难。正如“如果仅是表面的平和，那就没有必要平和”；如果仅是说说，还不如不说。
这是一个古老的议题、平常的故事，但经过精妙的处理、焊接、熔化，这部戏显得新奇感十足。演员生龙活虎的表演的确可圈可点，冗长的欧式对话并不乏味，反而充满火药味儿。相比之下，维尼和米歇尔情绪转变更为自然流畅，米歇尔这个“笑点集合体”更为讨喜。短短一幕，四人各自迥异性格的彰显全赖演员对于剧本的深度解读和合理的想象和发挥。开幕、中间矛盾激化和结尾静谧空寂时简洁的钢琴音乐十分烘托气氛，恰到好处，舞美也力求呈现一个普通的文明社会家庭或真实或虚伪的审美诉求，两者都将释放舞台魅力的空间留给演员，毫不抢眼。本来这部戏的精华就全在演员声嘶力竭、手舞足蹈的尽情挥洒中。
嘻嘻哈哈中，所谓的黑色幽默，变成黑色的一天。对于“你应该相信人类还有进步的可能”和“人类只在乎他们自己”两种论调的争执，作者并没有表明立场，而是留下一片狼藉，让观众自己选择阵营。归根到底，人类的物质发展并没有将人类的精神境界提升到何种档次，我们在内里依然是野蛮凶残的，只是盘剥他人的手段更为隐蔽罢了，然而“黄鼠狼的泪”不是更为野蛮残忍吗？暗斗还不如明争，或许真如安娜所说，野蛮才更为真实、愉悦、祥和。
《杀戮之神》
地点：上海话剧艺术中心
时间：6月9日-7月3日
主演：宋茹惠、沈磊、周野芒、黄芳翎
(责编： 虫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