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质疑《白鹿原》庞杂人物被简化

2012年09月28日15:35  天天新报

  在肯定电影《白鹿原》艺术精神的同时,我们又不得不正视电影在人物塑造方面的缺陷,毕竟,视觉表现再突出的电影也终究需要用人物说话。近50万字的原著,年代跨度大、人物庞杂,电影或删剪或合并,最终依照芦苇的意思保留了7个主要人物:老一辈的族长白嘉轩、“乡约”鹿子霖、长工鹿三,新一代的白孝文、鹿兆鹏、黑娃,和贯穿两代人的女性角色田小娥。在156分钟的公映版本中,老一辈的笔墨较轻,但来去可查:白嘉轩被打弯了腰、鹿子霖疯了、鹿三上吊自杀;受到删剪的影响,三个儿子没有交代去向,但芦苇始终认为,只要白嘉轩、鹿子霖两个角色成功了,电影也就能够撑起来,遗憾的是王全安把重点放在了田小娥和围绕着她的男人们身上。  这一点石川也表示赞同:“白嘉轩是小说中的庞然大物,其他人都是来撼动他的旁枝。但在王全安的电影里,白嘉轩笔墨不够,这不是删剪的原因,我相信220分钟里的白嘉轩一样不丰满,这是剧作本身对人物理解有问题,重心偏移!在原著作者陈忠实眼中,白嘉轩就是白鹿原,它如同麦田里的那柱孤零零的牌楼,本想用祖先世代所构建的规则固守这片土地,但鹿子霖投机取巧、黑娃砸烂祠堂、尤其是儿子白孝文的彻底堕落,白嘉轩一次次地被逼上绝境,直到坚挺的身子弯了、心里的牌楼塌了。“无论王全安怎么解读小说,白嘉轩都该是集中点、是车轮的主轴,田小娥的情欲和抢粮食、抗瘟疫一样,是并列的轴条,是导致白嘉轩传统家庭观念分崩离析的力量,但影片着重田小娥的做法让车轮跑不起来了。”石川这样说道。

  对于《白鹿原》,观众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了张雨绮饰演的田小娥身上,和多个男人之间的情欲戏噱头始终占据首要位置,王全安和张雨绮因戏生情、走向婚姻的故事又让电影更加偏离主题,连鹿三的扮演者、片中有精彩表现的刘威都看不下去了,“一部深刻的作品怎么只能用大尺度、激情戏来博取眼球?”实际上,看完影片的观众普遍认为,田小娥的戏份虽然吃重,但片中并没有过多露骨的场面,反而显得激情不足、冷静有余。葛颖认为,这其实正符合王全安一贯的导演处理手法,“他的电影一向避免戏剧化的冲突、避免刻意,喜欢纪实风格,《月蚀》、《图雅的婚事》都是如此,但放到《白鹿原》这样的宏大叙事里面,跟观众的传统期待有出入,显得过于理性,不够热闹。”

  在芦苇的眼中,擅长纪实类小题材的王全安拍不了正剧悲剧这类大题材,“一个百米短跑选手去参加万米决赛,结果一定不妙。”也许,正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短板,王全安花费了颇多的心血在美术场景和宏大场面上,所以才有了上述那逼近人心的麦田,但反倒在自己擅长的人物刻画上,处理过于仓促,尤其是剧本中的核心人物田小娥。“暂且不论演员自身的素养,很多场戏总让人觉得是没有准备好的,例如田小娥在戏台边勾引白孝文,这是一场折磨人的心理战、本来颇有看头,但是从灯光布景到位置选择到人物的姿势,总让人看得不舒服,设计感不足!”长期研究电影视听语言的葛颖对电影的细节颇为看重,但《白鹿原》在某些方面让他感觉露了拙,“不光是田小娥,王全安大胆地使用群众演员担任重要角色也是冒了风险的,事实证明,把大部分经历耗在外景地上,人物的处理就稍显失衡。”

  《白鹿原》背后的“第六代”

  感性的“第五代”,理性的“第六代”

  同样是以小人物的沉浮折射大历史的变迁,《白鹿原》不可避免地要被拿来与《活着》、《霸王别姬》比较,后两部电影的编剧恰恰就是芦苇;同样是被划分到代群中的导演,“第六代”的王全安也不可避免地要与“第五代”的张艺谋、陈凯歌比较,后两位也都只差一步就成了电影《白鹿原》的导演。同样是宏大历史题材,两代导演的表述方式有何差别?显然,芦苇更加认同“第五代”的处理方法,“《白鹿原》是情节剧的类型,但按王全安的路子,以纪实片风格、长镜头来拍,必然超长。”但葛颖认为,这种处理的差别恰恰就是“第六代”的理性方法,“张艺谋、陈凯歌在拍摄此类题材时,正遭遇中国电影商业化改革的热潮,亟需新的电影美学,他们拍摄历史的方式就是将历史‘传奇化’、‘评书化’,所以他们的电影里充满了戏剧冲突和人物命运的偶然性,热热闹闹,色彩也极为绚丽;但王全安却在《白鹿原》里,贯彻了以往的、也是第六代某种相通的‘冷处理’和纪实特质,也许这样,会更接近他眼中的真实历史”。

  田小娥和黑娃的爱情戏是电影《白鹿原》的主线,在葛颖看来,处理两人关系的戏最能体现王全安的这种特质,“我们都看过张艺谋怎么处理《红高粱》里的感情场面,也能揣测出如果《白鹿原》交给他会是什么样子的。但现在的《白鹿原》,感情戏是那么慢热、不温不火。黑娃蹲在地上吃面,田小娥坐在旁边抽烟,告诉他‘这面是我做的’,地点选在了空间开放的戏台,两句话就交代了,应该出戏的地方没有刻意去做。”如果说,电影在人物刻画上有设计感不足的客观因素,但葛颖表示,它也同样包含王全安刻意“冷处理”的主观原因,“这是两个代群之间的差别,《活着》让你感觉生活中的偶然性时时刻刻在发生,但《白鹿原》告诉你,现实中哪有这么多偶然,都是平淡中来平淡中去。”

  用艺术精神探索商业电影

  今年是新生代导演抱团突围的一年,包括“第六代”的管虎、张扬、王小帅,还有更年轻的陆川、宁浩,然而,四月上映的《杀生》、《匹夫》、《黄金大劫案》集体输给了好莱坞的“两艘大船”,五月公映的《我11》、《飞越老人院》又在《复仇者联盟》面前惨败连连,陆川《王的盛宴》至今没有上映音讯,当下的《白鹿原》虽然掀起话题风暴,但票房表现已经提前“入冬”,达到收回成本的三亿目标,基本没有可能。这些60后、70后的电影主力军们也在集体思考,应该怎么拍电影?管虎说,“我们抱怨不得,要从自身找毛病”;王小帅说要检讨自己,“不能对当下现实问题不闻不顾”;陆川反思,“我们该改改导演中心制的制作习惯”;贾樟柯认为,再怎么也不能牺牲艺术迁就商业,“关键还在于提高影片的艺术质量”。曾执导过《花眼》、《自娱自乐》的“第六代”导演李欣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说,“我们要拍摄真实的简单故事,我所说的真实不是说一定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而是要取得观众的认同感,这是让观众对你的作品有所思考的前提,真实的故事不一定是《人山人海》那样用热点新闻堆砌出来的,而是不露山不露水地把一件事情说圆了!”

  《白鹿原》最终的票房究竟如何?编剧芦苇和电影的争论会以怎样的面目收尾,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但王全安用“第六代”的处理方式展示了一部颇具史诗风格的《白鹿原》,即使有诸多不足之处,但这种用艺术精神探索商业电影的诚意值得鼓励,葛颖说,“第六代终于摆脱城市的小情小调,承载历史和民族文化,这是一种进步,从去年的《赛德克·巴莱》到今年的《白鹿原》,两岸的60后导演共同呈现有强烈历史厚重感的电影,对中国电影来说,是久违的精神!”

(责编: 羊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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