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执导的电影《卧虎藏龙》近来形势大好，直逼奥斯卡，据说现在已经不用担心它能否获奖，而是要考虑它能获几项奖。电影的大红大紫也唤醒了人们对小说的记忆。如今书店里又重新见到了小说原作者、三四十年代著名的武侠小说家王度庐的书：《卧虎藏龙》自然特别醒目，其实它只是王度庐武侠小说代表作“鹤铁五部曲”之一。

　　李安版的《卧虎藏龙》与王度庐的原作已经相去甚远，他利用王度庐的人物和基本故事素材，融入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讲了一个很压抑的故事。作为一部武侠电影，它让中国观众觉得有些不适应，但它仍然成为西方观众了解中国“侠文化”的一个窗口。

　　李安曾说：中国文化中的“江湖”概念，是最难传达给西方人的。那么中国人的“江湖”是什么呢？———江湖是侠客们生存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法则是侠骨柔肠、义重如山、慷慨赴死。“千古文人侠客梦”，这场梦化为纸上的现实，就是源远流长的武侠文学。

　　中国人的武侠情结要上溯到《史记》甚至更早。《史记》之《刺客列传》中的英风侠骨，千载之下，犹令人追怀不已。豫让漆身吞炭，怀抱“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去行刺，以报效故主。荆轲刺秦，众人相送，衣冠如雪，击筑悲歌。唐传奇中的《虬髯客》是一篇杰出的武侠小说，金庸盛赞它是武侠小说的鼻祖。

　　“五四运动”为个人的解放带来了新鲜的空气，虽然武侠小说长期被认为是新文学的对立面，但它必然地受到时代风气的影响而发生巨大变化。王度庐的小说就深受新思想的影响。他最早将武侠故事与爱情悲剧比较成熟地结合在一起，对后来的创作者乃至“新派武侠小说”的代表金庸、古龙都有影响。中国的武侠小说发展到金庸、古龙，终于让人生出高山仰止之叹。

　　人们常说，武侠小说是“成年人的童话”，其实它并非回归童年那种简单的梦想，我们中国人心中的武侠情结来自古老的文化传统，来自超越现实生活的渴望。在武侠小说中中国文学的想象力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

　　谁不向往鹤飞冲天、铁骑奔腾的侠骨英姿？谁不羡慕双剑合璧、闯荡江湖的风云儿女？侠客们超越了温柔敦厚的古老说教，跳出了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永远不为吃饭谋生发愁，向着自己的目标进发，历经磨难而终成大器———这正是我们许多人的人生理想，有的人能够看到它变成现实，有的人却始终壮志难酬。武侠文学就成为我们间接地感受梦想的手段。

　　从这个意义上讲，看似与现实生活毫无关系的武侠小说，恰恰和我们的生活有最密切深入的联系。对于在社会上辛苦谋生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比保存一份梦想更珍贵的感受呢？中国人的武侠情结，来自对公平、正义、自由、幸福的渴望，来自对理想人格、理想爱情、理想社会永不停止的追求。(尚晓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