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期主持林燕妮
林燕妮：十七岁负笈美国加州伯克莱大学，取得遗传学学士学位。其后于香港大学考取中国古典文学硕士，可谓文理皆精。足迹踏遍世界，视野广阔。迄今出版小说及散文集六十余种。曾获得“香港第二届艺术家联盟”最佳作者奖。
今期嘉宾霍汶希
霍汶希：香港著名艺人经理人。14岁时即被星探发现，邀请其参与电影《七兄弟》饰演林青霞童年的角色，16岁进入模特界接拍广告，21岁开始担任经理人。现任职于香港英皇娱乐公司，旗下艺人包括黄耀明、容祖儿、Twins、谢霆锋、梁洛施、吴浩康、关智斌、郑希怡、李逸朗、蒋雅文、泳儿等。
小时候有人叫过我拍电影，演青霞的童年。不过没拍成。
霍汶希是香港最年轻的经理人。从21岁起，替英皇娱乐集团做了十三年。旗下有三十多个艺人，黄耀明、容祖儿、Twins、谢霆锋、梁洛施、吴浩康、关智斌、郑希怡、李逸朗、蒋雅文、泳儿……怪不得她在访问过程中接了几十个电话。
这个经理人比所有旗下艺人都要漂亮，笑起来时像林青霞。“是啊，小时候有人叫过我拍电影，演青霞的童年。不过没拍成。”
她通常都是黑衣一袭，很少见她穿其它颜色。她是我真光女子中学的小师妹，阿娇(Twins成员之一)也是，不过我是香港真光，她们是九龙真光。
“还记得你骂我，衰珠珠，在这种场合不要太粗鲁，斯文点，真光女生是淑女来的。”
她原名霍宝珠，风水先生说这名字不适合她，因为代表穷途末路。在做广告模特儿时，把名字改了做汶利，适宜做演艺、音响界，当演员、歌手都会扬名。不过是非多，因为利字是一把刀，是非少则名利亦相随而少。
“我宁愿平和，名少点不要紧，做了经理人之后再把名字改作汶希。如今，我是名大于利。”霍汶希说。
“听说你的老板杨受成送了一层楼和一部汽车给你。”我跟她说。“楼不是送的，他十年前便买了，我租来住，后来楼价升了，老板以原价卖给我而已。我的人工不是很高，老板便送辆汽车给我当作花红。”
“你不是抽佣金的吗？”一般经理人是这样的。她摇摇头：“不，我是受薪的。公司未必每年都多发一个月花红。我对钱不是看得很重，有食有住便行了。公司说把唱片部都交给我管，我不要了。目前的压力程度已经大得我不可以再承担更多了。现在压力虽多，但开心便行了。不过有时都希望转行。”
她有个同卵双生的好妹妹。“一模一样的，有心灵感应的。她就住在我楼上，她已经结婚了。”她给我看妹妹的照片：“是不是一样？我不喜欢独个儿住的，我总得身旁有人。”
她是西洋星相的巨蟹座(近来新闻多多的球王齐达内也是)。巨蟹座出名爱家庭和照顾家人。雷颂德也是，个个都很顾家的。娶到她的男士有福了。
妈妈很凶的，十五岁方准许我独自上街。
问她为什么不继续当模特儿却改行做经理人，她说：“开始当经理人的两年仍做的。那是个房地产广告。当年我二十一岁，广告中我都有个九岁大的儿子。我想，多过几年我岂不是要做阿婆？演艺生涯太短暂了。”
那么年轻便当经理人，她解释说：“我自小便很独立的。小时候顽皮得不得了。”她指着右额角：“六岁时在床上跳，碰破了，头上有个洞。妈妈马上抱我去医院，身后留下一条血路。结果缝了八针。小孩子是不可以打麻醉针的，医生便那样替我缝合伤口。不久之后，我又在床上跳，再次撞伤同一位置。”
“有一回玩塑胶排球，不知怎的让一块玻璃插进了小腿。”她指着右腿前面：“我害怕妈妈骂，我自己把玻璃拔了出来，贴上块橡皮膏了事。三天之后伤口发炎，妈妈才知道。”
“妈妈很凶的，十五岁方准许我独自上街，她跟邻居的师奶不和，我却依旧跟那师奶聊天。一天晚上，我做梦浸在水池里，原来是妈妈把整盆水泼在我身上。”
“三十岁之前我都不知道可以不给钱妈妈的。那时才知道原来有人不给，或者只给一半或更少。我继续给，我很诚实的，加了人工和拍广告的钱都给妈妈。”
“我拍了个洗头水广告，妈妈在电视上看到了，问我：‘这个广告收了钱没有？’其实我那时已有经理人潜质，自己向客户开价十万港币，私自吞没了两万旅游去了。但不给钱妈妈老有点罪恶感。”
“你从来没提及爸爸。”我说。霍汶希道：“我一出生他便跑掉了。小时候只见谁都有爸爸，我没有。如果他今天出现都没有用了，爱是有承担的，要负担的。如今忽然多了个爸爸出来，我负担不起爱他了。我们兄弟姐妹一共八个，他们亦有孩子，那我又会把爱给他们，一代一代的爱下去。比如外甥发烧姐姐交给我照顾，我抱着孩子到医院等了一个小时。所以我即使结婚也不生孩子了，太多了。”
我也讲道理的。别人还认为我很凶。在某一程度上是要力争的，情理之内我一定争。
“我的责任感很重，艺人争取广告和客户，争取不到我便放不下，会很生气，怪自己。现在看淡了点，但不算完全看淡。如今做事仍会毛躁的。”
她都跟我争过。事缘一本时尚月刊十四周年纪念，封面要有十四个艺人和名人，我负责约人和做访问。我自己都有份儿，我是作者，不用争锋头，站在哪儿都无所谓。霍汶希却一定要让容祖儿站在正中。“我们花了那么多功夫把她捧出来，不站在正中便不拍照了。”
我跟她说：“坐在正中的是陈宝珠。宝珠姐是前辈，红透半边天，至今拥趸仍然很多，祖儿至少应该尊重前辈。她红得过宝珠姐吗？”
霍汶希听了，便不再坚持了。“我也讲道理的。别人还认为我很凶。在某一程度上是要力争的，情理之内我一定争。跟我工作过的人都说，一年做人家三年的事，工作多人工却不高。但在英皇工作有好处的，经验多了，保姆出来都可以当经理。”她很以此为傲。
做什么行业都不介意，但是我什么行业都想做到尖子。
谈及她怎么替艺人塑造形象，由Twins谈起。“我们是先签阿娇跟着签阿Sa的，至今已进入第六年了。她们两个年纪相若，常常一起逛街，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便想，为什么不把这两个少女结连一起呢？我一直想制造一双姊妹出来，因为我跟妹妹是双生的。”
港人在2003年非典肆虐时期开始留意Twins。那时愁云惨雾，那两个小妹妹却老是满脸笑容，看着让人开心。初时分不出哪一个是哪一个。霍汶希说：“开始时让她们穿制服的，打扮得一模一样，渐渐才让她们作不同但类似的打扮。阿Sa加入‘英皇’之后高了四五厘米。”
Twins一起或者分开都很受欢迎。霍汶希这构思很成功。“起初得找发型师、化妆师给她们试妆试发型，很多事情都是一起合作的。”
霍汶希有个男朋友，拍拖未够一年。不知怎的聊到球星贝克汉姆。她说：“要是贝克汉姆我当然想嫁了。但我不会奢望，现在太忙，很难专一陪男朋友。”她忽地按着肚子，“哎，好疼啊。人太紧张，肠子好像抽搐似的。四年前突然很厌恶自己的行业。压力真大，很想转行。”
“我明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既然做得相当好便没有转行的理由。做什么行业都不介意，但是我什么行业都想做到尖子。我想过做小生意，但是老板说：‘做生意压力比打工还要大。’”
讲到容祖儿，霍汶希说：“祖儿性格跟我很相似，遇强愈强。她今年二十六岁了。她的形象是一个一个地慢慢试出来的。我觉得形象出自内心。观众看多了便顺眼了，人红了便有信心了，也漂亮起来了。”容祖儿是她的得意杰作之一。
“梁洛施才十七岁，她反叛，但可塑性高，可以独当一面。她从来不理会自己的外貌，拍戏还愿意演白痴、吃鸡蛋吃得喷了出来那类，亦不介意灯光怎么样打法。”
“有潜质未必会红，那得看各人的命运了，看着一个又一个我带大的，看着他们从不红到红，又从红到不红，像坐过山车。人走运之时，好歌好戏会自然走到眼前来。比如祖儿那首《我的骄傲》，本来是很短的广告歌。我想，不如把歌做个加长版，果然歌就红了。”难得这个日夜为艺人设想的经理人。
“我跟妹妹都到陈欣健那儿试过音。当然不行啦。行的话我俩早就做Twins了。”霍汶希笑道。如今她每天得说那么多话，嗓子都沙哑了。
“我正在组织一队‘太阳之子’。Steven(母亲是荷兰人那个)加上两个新的男孩子。以前Boy‘z的关智斌独立发展得不错。”
迟早霆锋要等机会争取回香港这个市场。他还年轻，我不担心。
“你怎可以带那么多艺人啊？”我问。“有其他经理帮忙的。单是看他们每月的工作时间表已经够呛的了。记者、客户、老板问起来我一定要马上答复。早上我起床，还没刷牙已经要把三份主要日报看完。港闻版、娱乐版都要看个清楚。”
“我坚持无事不可对人言。我工作得没有了自己。像谢霆锋，他十六岁便加入‘英皇’，他真的很像他父亲。杨先生第一次骂我，便是因为霆锋要飞到另外一个地方而我没去送机。之后我便很谨慎，只有多做没少做。”
霆锋在香港浮沉了十年，怎么还没到位？霍汶希马上保护他：“香港而已。在内地，他拍剧集和广告都拿最高价钱，在内地他是一线艺人。我看霆锋是个国际型的男艺人。”
我大概感到为什么霆锋在香港未能达到一线位置，也许他太像父亲谢贤，而谢贤大红时是几十年前。现代艺人不兴摆姿势的，霆锋即使没故意摆姿势都像在刻意摆姿势。也许很冤枉，如今年轻以至不年轻的艺人都很随意的。
“我一手带大霆锋，我最疼他。他心地很好，人很简单，不过说话复杂而已。他叫我阿珠(霍汶希的乳名)。他问我：‘你入行多少年了？’我说四年。霆锋说‘我入行十八年了，自小便让娱乐记者拍照拍个不停。’”
霍汶希说：“迟早霆锋要等机会争取回香港这个市场。他还年轻，我不担心。他有才华，唱、演俱能。他只学了一会儿吉他便懂得作曲了。香港对他而言，时机未到而已。”
“我觉得他欠缺了一个好的访问。他的普通和真诚完全没在任何访问中显示出来。”我跟霍汶希说。我知道霍汶希不会放弃的。“他很关心别人的，那年我失恋，我哭，他还开解我，安慰我。”
谈到新人泳儿：“一首《感应》便红了。音质很美。”这个似乎倒不费功夫，真是人各有命。
我爱聊天，跟什么人聊都会学到一些。特别是有经历的人。
“我都有休息时间的。可惜朋友全没有了。本来约好了，我却忽然有事要做，失约多了人家便不约我了。”霍汶希说：“我做娱乐界便很讨厌讲娱乐圈。我见得最多的便是我的男朋友。”她给我看男朋友的照片，“老朋友都是十年交情之久的了。我尽量周末休息，但是有时星期六、日都得工作。我是巨蟹座，一定家庭第一的。”
话刚说完，手机又响了，只听她说：“不用穿比基尼泳衣，不是有小背心的吗？那么外面穿件背心好了。”
还有电话不停催促她跟黄耀明吃晚饭。“快来了，你们先吃吧。”放下电话，“做经理人很有刺激感。艺人好比是一个产品，把他推进市场，很快便知道他行不行。如果有人说他不行，我都会再尝试，我有如产品经理人。至今成功的例子较多，我的自信心亦较大了。”
“选艺人，我凭直觉，一眼便看得出他行还是不行。一看便觉得不行的当然不要了。有时都会看错。”她说。七八年来，她的方法另有一套。旗下艺人并非每个都唱得很好，总之她就有本事把他们包装得受人欢迎。“我很执迷不悟的。”那是她的坚持。
“我爱聊天，跟什么人聊都会学到一些。特别是有经历的人。我跟老板学了很多。我亦有老辈缘，他们都很疼我。有些客户变成我的义兄啦，我有大佬、二佬、三佬。”
问她：“是他们要跟你上契的还是你自己要求的。”“我要求的。我会说，不如你契了我吧。陈家瑛都像是我姐姐一样。”霍汶希是个爽快的女子。
“你不觉得吗？有些人很久没见面，再碰上了都会聊个没完，感觉很好。我是没有保留的。有些人，我觉得不论我向他们讲了多少，他们都不会出卖我的。”
“有些人老作，有些人不喜欢我，以为我擦杨先生鞋。后来那些人才知道我真是努力工作的。”
“我的好朋友都比我年长，那才合拍。他们人生经验丰富。别人认为我是女强人，其实我都会懦弱的。我喜欢人家疼我，我亦很懂得疼别人。如果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帮。我是直性子的，我不懂得用口，一切都疼爱在心里面。”
“女人做这一行必定要强劲，不然怎么替艺人挡风挡雨？所以我老是心不能定，很怕漏做了些什么。我想做份可以放松点的工作啊！想转工。”她已说了三次，但她那么投入，又怎出得来呢？让她照顾的艺人怎会舍得这个奋身为他们铺路和争取一切的经理人？
- 特约采访：林燕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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