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葬礼送别大师 刘平 摄 点击此处查看更多图片
一位相声宗师就这样静静地离去,因为他不想惊动也不想麻烦过多的人;
一位相声泰斗就这样匆匆地离去,因为他觉得还有更多的欢乐可以带给钟爱他的人们。
昨日的天津虽然有着晴朗的天空,但是马三立老先生的离去却让喜爱相声、喜爱这位
老爷子的天津人的心、中国人的心感到无比凄凉。
向马三立老人做最后的告别选择在天津红桥区一座有着400年历史的清真寺内。本报记者昨天中午匆匆赶到这座清真寺,刚到巷口,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三立,好人哪。”原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妈妈站在路旁感慨。
按照穆斯林的习惯,葬礼选在下午2时举行,此前,自发赶来的近千名群众早已把不大的清真寺院里院外挤得满满当当。由于马三立辞世的消息尚未向公众披露,不少人是通过口口相传得知消息后专程赶来的。
清真寺内芭兰香燃出的青烟悠悠地向天上飘去,就仿佛马三立老人又在轻声漫语、游刃有余地说着相声;寺内大殿左右的古树不时飘下几片枯叶,难道是马老邀请你去听“逗你玩”的请柬?
诚如马老生前所愿,整个葬礼一切从简,没有名人到场,没有领导致词,没有花圈挽联,这是一个普通的穆斯林的葬礼。昨日下午2时左右,清真寺内的大阿訇表达了回族人民对于马老的无限爱戴后,宣告送别马老的时候到了。人们自觉地退后,闪开一条路。而此时,马老的亲属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之情,不少群众也在低声抽泣。
狭窄的清真巷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拥挤,几千名群众就在狭窄的巷子里摩肩接踵,红着眼圈为马老送行。
马老的灵车缓缓启动了,许多人还是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19年前马老为自己立墓碑
跟随着缓缓行驶的灵车,记者驱车前往马老最后的“寓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灵车停靠在郊外的天津市回民公墓。许多群众更是从清真寺一路跟随到墓地,不少人噙着泪花,动情地说:“怎么也得送三爷最后一程。”
展现在记者面前的就是马老最后的安身之地,墓穴不深,潜藏着人们的思念;墓碑不高,衬托出老先生的伟大。墓碑上“马三立”三个字与他的老伴“甄惠敏”的名字并排而立,不同的是,马三立三个字看起来还是石碑的原蓝色,而马夫人的名字则为金黄色。墓园管理人告诉记者,金黄色表示先生老伴早已仙逝,而原蓝色则表示老先生尚在人世,七天之后,老先生的“马三立”三个字也将由他的子女亲手涂成金黄色。
据知情人介绍,早在1984年,马老在他老伴去世之时,就为自己立了这块碑,并早早在墓碑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据说,马老在给老伴扫墓时还专门和自己的墓碑合影留念过,一时间在相声界传为奇谈。
墓穴前,跪着马老的儿女孙辈孝子孝女;墓穴旁,站立着马老的忠实听众。“将三爷的坟堆好点,否则三爷不给我们说相声”,墓园管理人员一边铲土,一边念叨着三爷的好、三爷的相声。
遗嘱要求丧事从简
早在2003年1月11日,马三立就曾留下遗嘱,要求丧事从简,寥寥数百字,将马三立老先生的高尚品格和毕生心愿尽显在字里行间:
“我是一个相声演员,也是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我按照党的要求,用相声,用笑声,为人民服务。各级领导,天津的父老乡亲,给予了我很多荣誉和关爱。我也曾被评选为‘天津市优秀共产党员’,我心里的感谢之情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人总是要死的。我有一个最后的请求,就是在我过世后,请将我的丧事从简办理,我不愿让各级组织再为我费心费神;同时我的朋友、学生和再传弟子也比较多,所以不搞遗体告别,不接受花篮、花圈、挽联,不接受钱物。我毕生只想把笑留给人民,而不能给大家添麻烦,给国家浪费钱财。我衷心祝愿相声繁荣,人民幸福,国家富强。”
昨天,马三立家属代表也致信中共天津市委领导,转达了马老先生的生前愿望。
信的全文如下:“我父亲马三立,已于今日病故,在他的神志清楚时,对后事做了交待。他多次嘱咐家人,丧事一定要从简办理,并写下了遗嘱。父亲马三立是一名相声老演员,但他更是一名共产党员,他一生听党的话,按照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全心全意用相声艺术为人民服务。他为我国相声艺术的繁荣和发展倾注了一生的心血。他常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马三立的今天。他爱党、爱祖国、爱人民,在后事的安排上,他仍然牢记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告诫我们,不要给组织增添一点麻烦。作为子女,我们尊重父亲马三立的遗愿,不搞遗体告别仪式,不接受花篮、花圈,不接受钱物,按照回族习惯,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虽然按照马老遗愿丧事从简,他去世的消息也只限制在小范围内,然而马老仙逝的消息还是瞬间传遍了神州,来自网上的哀悼一时间铺天盖地。一位北美华人用了这样的语句对马老泣拜:巨星陨落,日月无光,山河同泣,天地同悲。另一位网友的对联更是表达了人们对于马老的景仰:语言宗师功烈德馨誉百年,笑坛大匠节概艺高垂千秋。
当得知消息的人们还遗憾着没有机会寄托哀思,当相声界的后辈还在等待和马老最后告别时,马老已经如愿以偿地早早入土为安了。从他去世到办完丧事仅仅经历了9个小时。
马派相声无人能及
“马三立去了,意味着相声史上一个重要的章节翻过去了,一个有魅力的相声时代过去了。”昨天晚上,尽管对老朋友马三立的辞世早有思想准备,但天津著名作家冯骥才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言谈之中仍流露出深深的伤感。
在冯骥才看来,马三立之后的相声可能更多和电视和晚会联系在一起,缺乏来自观众的反馈。而马三立是从街头献艺、茶馆说唱起家的“老百姓的艺术家”,他的相声和普通观众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在演出内容上,他是将生活糅在相声里,他的相声就是生活,他的生活就是相声。在演出形式上,他的相声最讲究和观众面对面,而且和观众配合非常默契,能达到集体抒情、共享相声乐趣的效果。
只有他,能站在天津体育馆就靠一句不动声色的“我是马三立”迎来满堂彩;只有他,可以为我们的母语添进“马大哈”这个新的典故;也只有他,会让人感慨“马老去了,谁来逗你玩儿”。
“这种无人能比的境界和人气的背后是很高的智慧,是很好的相声感觉”。冯骥才评价马三立的相声是往往在平淡之中显奇谲,在观众不知不觉中甩出包袱,出乎意料之外又存乎情理之中,形成了典型的“马派”相声“蔫逗”风格,制造平中出奇的效果。最能体现马三立特点的就是“现挂”———从现场抓“哏儿”。冯骥才说,天津市在历史上是个码头城市,充满生活的气息,因此这种地域文化产生的马三立,“其相声的特点无人能比,无人能学,不可重复,因此,他的相声一定是传世之作。”在久久的沉默后,冯骥才最后感慨,“作为艺术家,马三立应该是幸福的,他记载了一个时代。”
“老树盘根九十载,庇荫纳凉百万人”,诚如他名字“三立”的来历:“古书曰:君子有三立———立德、立功、立言。”终其一生,马三立以其德、功、言的完美记录缔造了自己的魅力时代。
平静辞世告别观众
昨天的送行队伍中,一些走路已经颤颤巍巍的白发老者尤其引人瞩目,他们中不少人都是忠实的“马迷”,一位70多岁的老人告诉记者:“马三立的老观众,很多都是从小就听他的相声,舞台上下的交流长达半个多世纪之久,我们和马三立已从艺术上的知音发展成为人生途中的知心老友。”
并不是只有老年观众对马三立的相声着迷,据马三立家人透露,20世纪60年代,曾经有一个小伙子,等马三立每次散了夜场回家,总在后跟梢,直到他推开家门才悄然离去。难道是个坏人?一时间马三立惴惴不安,等马三立终于鼓起勇气询问他的用意,他支吾半天才说:“我就爱听您的相声……您这么瘦,又挨过整,我怕有人在路上欺负您,所以每天晚上护送您回家,没有别的意思……”这就是马三立和观众让人不胜感慨唏嘘的感情。
晚年的马三立,虽然在相声界的地位已经无人可比,然而在生活中,他和街道居委会大妈没什么两样,作为一名治保委员,马三立也佩戴着标有“值勤”二字的红袖章,按时参加对居民楼周围的治安巡逻,他是每月两次值勤,一向严肃认真尽职尽责。这一形象在为人们增加生活乐趣的同时,也为人们洞悉马老的内心世界打开了一扇窗:他是一个始终将自己放在大众中的人,始终不能离开生活和观众的艺术家,也许这就是他能对观众产生超常魔力的原因:观众离不开马三立,马三立也离不开观众。
记得在马三立从艺80周年暨告别舞台晚会谢幕时,马三立之子马志良先生告诉本报记者,晚会结束当天晚上,马老是既高兴又难过,一夜辗转难眠,高兴的是观众在他暂别舞台多年后没有忘记他,难过的是他却要从此告别观众了。那一段时间,马三立对“告别观众”这种提法非常抵触难以接受,对于马三立来说,告别观众是残酷的,也许惟有辞世,才能让他心平气和地永远“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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