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职业狗仔队：拿着相机游走在明星生活里

　　本报记者 陈弋弋

　　手提DV装成情侣在明星身边走过……很多偷拍图片只是用这么普通的方式拍摄下来的

　　小冯偷拍的时候用过这样的手法——用一个挖好了洞眼的小纸带装上启动的DV，然后让两个助手扮成一对恋人，搂着从明星身边走过，纸带挽在手上，洞眼就对着要拍的人。整个过程有点像电影里的便衣在取证。今年3月8日赵薇(听歌)练瑜伽的图片就是这样拍来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因为在北影念研究生，生活圈子很好掌握，“风行(blog)”对赵薇兴趣盎然。小冯：“我时不时去注意一下她。放学了，我就跟她一段。上学了，我有时候就送一段。”1月初，有一次在建外SOHO，小冯拍到夜色中，赵薇和一个陌生男人搂着上车，他很兴奋，但事后反复看图片，无论怎么放大，怎么看，还是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男人。难道不是圈里人？小冯开始四处打听赵薇有没有男友，几天之后，有人告诉他，乒乓球选手王励勤最近和赵薇走得挺近的。小冯立刻找到《体坛周报》以前的同事查王励勤之后一段时间的行踪，知道王励勤去了乒乓球锦标赛。小冯觉得，“等到王励勤比赛完了回北京，我就可以开始猛盯了。”2月27日，王励勤回到北京。从那天起，小冯开着他的捷达早上9点就到赵薇家楼下，一直到夜里等到10点。2月29日，他拍到了赵薇和王励勤从一家饭店出来一起上车的图片。

　　小冯的心里不仅存下了几乎京城所有明星的车型、车牌。常常一辆车嗖地从眼前过去，小冯会自言自语：“奔驰商务车，京A×××，是××吧。”旺的时候，小冯的两台车子要同时动起来，“我们常常要在同一段时间里跟好几个明星，轮班跟。”他这样形容自己的工作状态：“就像我有一个锅，他们(明星)都在里面涮着呢，哪块熟了就夹起来吃。”

　　这种工作状态，卓伟自己也承认，“相当狂热”。原动力来自于哪儿呢？“我就是不想做那些人家策划好、安排好的发布会，那些东西新闻价值是很低的。真正的新闻还得靠自己去发现，去挖掘，这才有快感。”卓伟看不起那些跑发布会的记者，“就说咱获得这个新闻的难与易，你说那个发布会，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吃了很多苦才得到的新闻吗？像我们狗仔，做一条新闻要费十几天，或者几个月的工夫，谁拿到手的东西更有价值？更有趣？”

　　卓伟和小冯这几年，拍明星的私生活，揭他们不愿公开的隐私。从来没有感到过一丝愧意。我试着当面问过他们：“明星难到首先不是人吗？你不该尊重他们作为一个人的权利吗？如果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亲人，你还举得起相机吗？”卓伟有一段好像是准备好了的答案，开口就说，“明星当然就不是人，他本身就是一种商品，他身上有商品的属性，他做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拿到远远超出于普通人的酬劳，那他就该有所付出。消费者也应该对商品的方方面面有足够的了解。”

　　尽管卓伟对自己的职业有“好听”的解释，但狗仔队受到大多数人的歧视，还是一个现实。卓伟自嘲说，狗仔队在新闻记者中的地位，就相当于鼓上蚤时迁在水浒一百单八将中的排名。“永远排不到前面。因为你就是鸡鸣狗盗的出身，你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但卓伟颇能聊以自慰的是，他觉得八卦新闻是所有娱乐新闻里，转载率最高的，点击率最高的。

　　狗仔队偷拍明星，但也曾经被明星耍过，另一面，明星也会把狗仔当作朋友

　　王小鱼最初开始做狗仔，觉得自己是怀着“理想”的，“我其实是想做娱乐圈里最努力的记者，去揭开明星的另一面，像电视里那些去暗访的记者一样。”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就揣着相机四处跟拍，渐渐有了一点名气以后，有人开始向王小鱼报料。

　　今年3月的一个晚上，一个圈里人给王小鱼打电话，说看到梅婷(blog)的前夫鄢泼和女明星金莎在钱柜唱歌，神态亲密。王小鱼一听很兴奋，立刻抓起相机，开车去了钱柜，照片拍得很顺利。第二天他把拍到的照片配上新闻发表了，各大网站都在显著位置转载了这篇稿件。第三天，梅婷在自己的博客上公布了离婚的消息。再过几天，王小鱼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另一个圈里人打来的，说看到金莎和韩寒(听歌,blog)在一起，王小鱼再赶过去，拍到了两人在夜色中牵手的照片。“同一个星期收到两个关于同一个人的报料，我这么一拍一发，大家都怀疑是不是金莎在和我联手炒做。但后来我知道了，不是金莎，还有另外的人。”经过这一次之后，王小鱼怀疑自己被人下了一个套，对偷拍有了新的理解：“原来我以为拍到就是真的，但是现在的娱乐圈其实已经发展到，你拍到了，也不见得是真的。”

　　而另一个有趣的后续是，据王小鱼说梅婷原来出席一个活动的出场费是3万，经过此役，变成了6万。

　　后来发生的另一件事，对王小鱼的职业生涯来说，具有转折点的意义。也让他的知名度，陡然间大了很多。甚至有人说，这是一次王小鱼的真正“成名作”。

　　作为京城的著名狗仔，当然对王菲(听歌)和李亚鹏(blog)的别墅很有研究。晴翠园还在装修的阶段，王小鱼已经“踩过点”，拍过一辑王菲新居装修的图片。

　　到了王菲临产前，媒体的竞争掀起了近年来北京最疯狂的一次跟拍热潮。“都疯了，香港那边的报纸每家派十来个记者过来，轮班守，还有国内的平媒、电视台、网站，全都来了北京。每天李亚鹏王菲的车一出来，后面就一列长长的车队。”这个时候，央视《实话实说》做了一期对话节目，请来了李亚鹏和王小鱼，讨论关于王菲生子，狗仔跟拍的事情。李亚鹏和王小鱼有过一段被网友热烈讨论和一再传播的对话。

　　李亚鹏在镜头前直盯着当时一头长发的王小鱼：“我如果告诉你，你这种对孩子和孕妇的惊吓会给她的身心带来影响的话，你如果认同我这句话，你明天可以不拍了吗？你可以做到吗？”王小鱼答他：“不可以，这是我的工作。”

　　不久以后，李亚鹏正式对外宣称——你们都别跟了，我们在家里生产。

　　王小鱼告诉我，在他真正确认这个消息的当时，觉得“这事过头了，大家逼得他们太过了。什么年代的孕妇才在家里生孩子啊？”之后，王小鱼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对外宣布，“我不拍王菲生孩子了。”

　　后来有他的同行对我说：“这样做就是不敬业。你是记者，你有什么权利宣布不拍？”甚至有更多的人，疑心这是王小鱼一次抓住时机的“做秀”。但王小鱼给我的理由是，“当时觉得，我们真有点作孽”。

　　但王小鱼退出后，还是有上百位记者24小时守在北京协和医院(最后李亚鹏王菲还是选择了在医院生产)的产房外。据说，在王菲生产的当天，李亚鹏的经纪人马葭(blog)曾经出来向这些记者打听过：“王小鱼真的没来吗？”

　　几天后，当王菲和李亚鹏带着孩子回到晴翠园之后，马葭接到了一条短信：“告诉李亚鹏，把他们家××房间的窗帘拉上吧。”这条短信是王小鱼发的，而那个可以拍到房间内情况的角度，是他在两个月之前踩点就看好了的。

　　王小鱼说：“我说不拍生孩子，但是没说从今后不拍。”孩子满月之后，王小鱼还是带着他的相机来到了晴翠园。因为光线太强，那天，他拍到的是一张王菲抱着孩子的剪影。王小鱼说：“拿到这张照片才觉得，事情做完了。”

　　李亚鹏的经纪人马葭告诉我，她没有和李亚鹏讨论过对王小鱼的看法，但是她觉得，“他们俩是有一个从针锋相对到彼此理解的过程”。马葭说王小鱼宣布不拍后她确实在现场问过，“知道他确实没来，我觉得这孩子挺守信用，但又可惜他怎么就入了狗仔这行呢？”还有一件事让马葭觉得被“感动”了。

　　李亚鹏的女儿李嫣(后被爆出有先天唇颚裂)出生后几个小时，马葭就接到了一条王小鱼发来的短信：“他说，你要有个准备，李嫣可能有问题。”马葭说：“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嫣儿唇颚裂这个事情的记者，但是他没有报。”马葭后来和李亚鹏交流过这个事情，他们曾经说过一句笑话“要是狗仔都像王小鱼就好了”！

　　对于这段敌友关系的变化，王小鱼的理解是这样的：“我觉得这也是明星和记者在交往上的一种摸索。原来我是在角落里窥视娱乐圈，现在我想跟娱乐圈走得更近些。”

　　自从那次和李亚鹏在电视上“互掐”之后，王小鱼发现自己再想偷拍已经变得不那么容易了。“有时候走在街上，真被人指着说——你看这不是那个狗仔吗？我倒成了娱乐了。”现在的王小鱼，已经剪掉了上电视时的一头长发，他的新发型，是板寸儿。

　　既使这样，被人认出的几率仍然很高。最近的一次是，几天前，王小鱼拿着DV走进王菲和赵薇、郭晶晶(blog)吃饭的“茉莉”，已经偷偷把镜头对准王菲，并在逐格拉进中，忽然镜头里的王菲把筷子一扔，单手食指点向王小鱼那只睁大的左眼，大喊：“王小鱼！王小鱼！”画面里一下充满了举桌回望的惊奇的眼睛，王小鱼被吓得两下折起DV，尴尬地转身踱开。

　　阿汤哥在上海的图片只卖了5000块，而拍一个过气港星却能赚1万多，狗仔队的收入多少有点不靠谱

　　“你的图片卖得最好是哪一次？”

　　刘高：“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刘高说自己有好多个笔名，例如很像香港人的秦耀辉和很无厘头的齐天大圣。起这么多笔名，他的解释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署名权不重要。”在接受我采访的三对狗仔中，刘高是表现得最不喜欢狗仔这个称谓的。他说“我对自己的定位是，自由撰稿人”。

　　刘高现正在办理离职手续，全力做工作室。据他介绍，工作室做的项目很杂，“我除了跟拍明星，也帮广告公司做事，还帮电视台做节目策划。做一支手表品牌的市场营销。”

　　刘高偷拍的“料”来源也很杂，上网去查看fans们对明星行踪的报告，记者会后开车跟跟看他们会去哪里，或者布下线人直接买。上海有一家明星们钟爱的餐厅，那里的一个服务员是刘高的“线人”，每当明星过来吃饭，他就会给刘高“报料”。而刘高也根据明星的当红程度给服务员不同档次的酬劳。这个做法被王小鱼评价为：标准的上海人做法。

　　刘高拍明星很小心，他说自己决不会把相机对准别人家里的窗户，大多数时候他是在公共场合下拍摄。今年4月肥肥(沈殿霞)来上海，刘高让自己的助手去跟拍，当时肥肥被传患了癌症，刘高特意交代助手：“离她越远越好，宁愿拍不到，也不要发生什么事。如果她忽然倒在地上，说不清楚，到时谁来赔啊？我是你老板也不可能帮你赔！”但其实刘高为了拍明星，很舍得下成本。2005年11月，汤姆·克鲁斯来上海拍摄《谍中谍Ⅲ》，刘高立刻自掏腰包住进了靓汤下榻的四季酒店，他只住了一个晚上，花了2480元的房费，却拿到不少汤姆克鲁斯和怀孕未婚妻的独家图片。后来那几张图一共卖了5000元左右。刘高说起此事就耿耿于怀：“其实可以卖更高，没有经营好。卖得一般般。”我问他卖的最好是哪一次，他忽然笑着答我：“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让人意外的是，刘高卖得最贵的一套图不是大牌明星，而是一个香港过气明星发福的照片。“这是一个很巧的机会，正巧我们一个客户(指刘高供稿的一家香港周刊)这期没有封面，他们觉得这个女明星发福的照片可以包装一下做成封面。”对方直接开价1.3万，刘高立刻就答应了。这个在周星驰的电影里出现过的女明星，因为被疑患有精神类疾病在已经香港找不到工开，转战内地。拍到她发福，在后台玩双节棍，居然能在香港卖到1.3万，完全是意外。

　　刘高是公认地对价格很敏感，他觉得过气女明星可以卖到1.3万元人民币，应该推理出他拍的汤姆·克鲁斯可以卖到1万美金。“但是我们只卖到几千块人民币”，给我分析原因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忿忿不平：“因为我们是个人，不是一个报社或者一家杂志社。所以就算我们做到大新闻，也很难运作。应该有专门的经纪公司来做这个事情，给各个报社开价，谁贵就给谁首发，谁转载了不给我钱，就一家一家地打官司。”

　　刘高不让我用他的真名做报道，他说其实很多被他偷拍过或者写过负面新闻的明星都不知道是他拍的，“因为我很多稿子是用不同的笔名，就算他们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哪单是我做的，所以我还能跟他们保持一个比较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