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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把简易的折叠椅上,对着那个小小的监视器,为了看的清楚,还常常要把头钻到布幔里紧贴着监视器屏幕;手边是一个大茶缸,一包吃剩的生煎馒头,身后靠着石库门,身旁是穿着睡衣睡裤的弄堂阿姨们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啧啧感叹……这样的生活,丁黑已经持续了大半年了。为了《长恨歌》,这个西北汉子驻扎上海已快一年了,身后那些弄堂阿姨们的窃窃私语他已能听个差不离了。
不可能的任务
拍《长恨歌》是起于一个玩笑,丁黑说。
去年年初,刚完成了《平淡生活》的丁黑觉得身心俱疲,他推了很多戏,决定好好歇一歇。但那天,他遇到了上海润视的老总。
“你怎么不拍戏呀?”
“拍啊,如果你让我拍《长恨歌》,我就拍。”
当时上海润视要影视套拍《长恨歌》的消息已经传出,丁黑便顺嘴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一个月后便传出了丁黑接拍电视剧《长恨歌》的消息。“我说没有,哎,人家都说你都答应了!等于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丁黑知道自己面临了一个巨大的挑战。
早在六七年前,他就看过小说《长恨歌》,深深为它的文字魅力所折服,“写得出神入化了”,但以导演的职业眼光来看,要把它转化为影像作品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多的心理铺陈,“那些人物你是达不到她刻画的那些想象的”。如今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交给了他。但在感受到巨大压力的同时他又感到了一种兴奋和冲动,就像一个好猎手遇到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好猎物。
拍出世俗中的浪漫
小说《长恨歌》以绵绵不断的景物铺陈、繁复细腻的心理刻画展示了一幅上海风情图,电视剧如何把它搬上荧屏且魅力不减呢?
“还是靠人物和故事。”丁黑胸有成竹,“电视剧要好看关键还是在故事和人物。和电影不一样,电视剧除了要有美丽的画面还得兼顾情节的可看性,否则,再美的画面,如果没有好看的情节,估计也是没有人看的。”弄堂、石库门、旗袍、高跟鞋……这些都必须融在故事中才能将老上海的风情缓缓带出。
“所以这次对剧本改编下了苦心,在原作的基础上增加了王琦瑶少女时代性格的成长,她情窦初开的状态,她家庭内部的一些纷争情节。为了突出人物的性格,为王琦瑶增加几个好朋友,以此来丰富故事线索。比如说王琦瑶的闺中密友蒋莉莉,在小说中篇幅并不多,但她是令王琦瑶走出弄堂、步入旧上海上流社会的一个关键人物,现在把她设计成女二号。另外对于故事也做了大的改动,王琦瑶并没有被长脚勒死,那样的结局过于悲凉,怕观众接受不了。王琦瑶的初恋情人程先生现在是男一号,成为全剧的线索人物。
那小说中的上海味道怎么体现呢?
丁黑认为电视剧要体现的上海味道并不仅仅在于弄堂、石库门这些标志性的景物,而更在于一种文化,王琦瑶也好,康明逊也好,都是不同程度或者不同层面地反映着上海文化,反映着这种特定文化对上海这群人的塑造,反过来,于是这样一群人成就了上海文化的推陈,特别是王琦瑶这个人物,很难用一两句话来概括。她确实是上海塑造的,她性格中很多东西都让人感觉到她是来自这个城市,受到了西方文化不同程度的熏陶。在她身上能看到所谓的西方近代的精神对上海的影响,性格中那种不安分,闯荡,善于抓住机遇,还有她的敏锐、她的聪明,她的向上这样的一些特征”。
“还有她的虚荣。”
“对,我曾经讲过,优点有时候恰恰也是缺点,虚荣其实它本身是一种生命力的炫耀。它不停地耀啊耀使得别人注意自己,反过来讲当不停地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他可能掌握不准确就形成虚荣。包括王琦瑶身上也是这种,她的精神、她的心理都很难用一句简单的话来形容。”
王安忆说王琦瑶的形象就是她心目中的上海,上海这个城市的精神就像上海的女性,没有太高的升华,却有没有特别的沦落,她有一种平民精神。而丁黑认为上海文化的特质就是“世俗”,表现在王琦瑶身上就是表面的实际,内心的浪漫。
“其实上海的文化精神特别世俗化,比如刚才咱们说到的王琦瑶身上的那种在现代商业社会中所提倡的人的精神,努力啊自由啊,要到北方,它就会上升为一种学问,到了上海呢就体现的很世俗化,会纳入到日常生活的选择中。比如说穿衣吃饭比如说婚丧嫁娶,全有那种现代社会的一些准则,比如强调契约啊强调个性独立呀,和别人不一样啊,提倡婚姻再次选择改变自己命运啊,都有这种东西,这很难用好或坏来形容。人们都说上海人实际,包括王琦瑶她也实际,可是她又有一种让你觉得很不适宜的东西,她内心其实很浪漫的。为什么长恨一生?她所寻求的东西在现实当中都是不断地破灭破灭,但是她每一个过程都特别实际地去做,让你感觉她特别抓的着。她的心里有一种生命力的骚动。她飞蛾扑火般地追求自己所要的东西,越追求越失败,却仍不放弃。这其实就是上海文化的某种内在精神。”
我慢慢拍,你细细品
《长恨歌》7月开机,丁黑3月就介入了剧本工作,足足5个月都花在了剧本修改上,可现在丁黑还是一连声的叹气:“时间太仓促了,剧本准备的时间不够啊!严格说还有很多东西留有遗憾。”
“你好象总是对剧本抠的特别细?”
“我一直有一个观念:其实剧本是改出来的。往往是,你第一稿发现了问题,改。第二稿看完,还会有问题。这就是一个磨合的过程,好剧本就是这么精打细磨出来的。这个剧的前12集基本上都是改了四五稿,五六稿,后来就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了。”
“你拍戏特别耐得住?”
“我现在也有点慌,就这个戏,我觉得我做功课的时间还不够,但这也没有办法。怎么说呢,现在拍电视剧吧,一拉开架势,就是每天都在花钱,耗不起,你要不拉开架势吧,没有费用。这也是电视剧的难。”
丁黑说,像《长恨歌》这样的作品,它的故事发生方式不是那种戏剧性的,拍摄上要靠那些生活细节累积起来的,所以拍的时候要有耐心精雕细琢,拍出那种生活的质感来,看的人也要耐下心来细细品味,品味她的婉约,她的精致,品味那种包裹在世俗中浪漫。
“这个戏,很多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像王琦瑶这个人物,一个眼神就千回百转,对演员来说,难度确实非常大。你比如他们几个吃饭,你一个眼神我一个动作你一个话儿再来体会半天,包括我把你挡回去,其实故事情节都已经停滞了,都是心理,就是你跟我好还是跟她好?这都得品。”
夜很深了,周围围观的居民都已散尽。为了不影响居民休息,大家都压低了声音,连“开拍!”也是轻轻的喊。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黄包车停在王琦瑶家楼下,谢君豪一手拎着装满了脸盆毛巾等杂物的网兜,一手搀着大肚子的张可颐,朝黄包车走去……
“停!”丁黑走上去,对两人的姿势、表情又指点了一番,又走回监视器前,“开始!”……
不由想起了《玉观音》想起了《平淡生活》,那一个个感人肺腑、牵人魂魄的美丽故事,就是这么慢工细火熬出来的吧。
又想到和他的另一段对话:
“你的戏好象情节都比较慢?”
“故事本来就是这么进展的。只是现在有些观众心理太浮躁,他们看的就是所谓港台的,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没捅死站起来再捅!他们连美国的商业片都不要看,稍微有一点人物心理就没耐心了。我觉得如果我们的观众都成为这种的话是蛮可悲的。”
“你拍戏的周期都比较长,有没有就为了酬金接过戏,或赶进度?”
“没做过。我平时没什么消遣,没什么嗜好,钱够了就行。”
(摘自2005年2月号《大众电视》杂志,作者:孙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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