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飞

郭京飞

　　撰文/白郁虹

　　尽管《龙门镖局》播出后，神吐槽不断，但主角郭京飞的表演却得到交口称赞，尤其他那双天雷勾地火的桃花眼，远不再是电影《失恋33天》中被王小贱挤兑到无处藏身的前男友的欠揍表情。导演王勇形容郭京飞是喜剧天才，不属于这个世界，别人胡吃海塞，他在一旁聊哲学和神学。从这点看，郭京飞就是神人陆三金的不二人选。和郭京飞在电视剧《防火墙5788》中饰演情侣的姚晨[微博]看到郭京飞还忙里偷闲饰演了公公一角后，发微博道：“郭京飞童鞋演正经人屈才了，他反串的银发太监，变态又贱兮兮，赞。”

　　“他瞎挑拨，人家都快动菜刀了，他跑了。”

　　“我陆三金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看破世俗，风轻云淡。唯独放不下的就是金银珠宝啊绝世宝剑啊山珍海味啊天仙美女啊武功秘笈啊……”《龙门镖局》中的陆三金，是个又帅又衰的“富二代”，收购龙门镖局，以为捡了个大金矿，原来却是个穷得叮当乱响的烂摊子。无奈，只得咬着后槽牙率领镖局内一群“贱无止境”的“二货们”，“变态兮兮”地迈向“镖镖必达”的创业之路。

　　陆三金是宁财神[微博]的最爱，写这个角色之前，他敲开郭京飞家的门，说：“哥们儿，你把6月份的时间留给我，咱们一起弄部戏。”财神口中的咱们，还包括和郭京飞一起在话剧舞台上摸爬滚打的铁哥们儿，作为上海话剧中心的台柱子，他们与宁财神联手的“缘定三生组曲”，在话剧舞台上创造了史无前例的1.6亿票房神话，大家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拍一部电视剧，让更多的人了解他们。宁财神帮他们圆了梦。

　　那一晚，宁财神与郭京飞推杯换盏，一通海聊。财神信马由缰地说着自己的构想：一个游历过全世界、傻有钱的loser，与一帮江湖人血雨腥风的故事。

　　不过，以郭京飞对财神的了解，通常情况下，财神说的和写的一定会是两个样子。就像当年创作话剧《武林外传》时，财神信誓旦旦地对郭京飞说：“《武林外传》我就写你，你也别干别的了。”郭京飞心头一热，他又好心替要去外面拍戏的舞台搭档钱芳想，说：“如果女主角戏份不重，那你就出去拍戏吧，别耽误挣钱了。”

　　等剧本出来，郭京飞当时就飙泪了，哭完才反应过来，这眼泪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戏眼全部在女主角身上，他快成了钱芳的捧哏。他一面软磨硬泡把钱芳叫回来，一面操着京片子对宁财神吼道：“我哪儿得罪你了，你丫也忒不靠谱了吧。”还好，在郭京飞创造性的喜剧发挥下，舞台上的他活跃了起来。那一年，郭京飞凭借《武林外传》莫小宝一角获得第12届佐临话剧艺术奖最佳男主角奖。

　　在郭京飞眼中，宁财神很像陆三金，思维跳跃，聪明，有责任心，但说话不靠谱，还有点儿胆小如鼠：“别看他在微博上挺愤青的，没事经常挑事，可跟你说一真事儿，他家楼下有两家小卖部，卖的价钱不一样，他过去瞎挑拨，人家都快动菜刀了，他跑了。”揭短、互损，是宁财神与郭京飞最自然的一种生活常态，宁财神吐槽说：“郭京飞经常晚上推我房门说：‘你这集剧本有问题。’我告诉他：‘你再废话，就把你的台词写成绕口令！’”郭京飞则开玩笑说：“他所有的作风都是‘真小人’作风，如果你对他好，他会对你非常好，特别温暖。但如果你招他，攻击他，他就很焦虑，但最多也就是骂两句，骂他认为比较傻B的人。”彼此信任、相互欣赏，使两个喜剧天才联手从舞台跨越到荧屏。

　　“我们常年在舞台上，跟财神的审美非常接近，他首先让我们有安全感，这是表演喜剧的前提。其次，我们都是正规军，科班出身，上学时，老师从来没有说过我们是戏子，是艺人，而是告诉我们，我们是人类灵魂工程师。这话听起来有点虚，但最起码，我们不骗人，我们真诚，创造的东西也一定是温暖的，是甜的。为什么大家会觉得很多戏恶搞、廉价呢？因为他们不懂喜剧，也没有天赋，对观众的态度不对。”

　　“这条路是我自己杀出来的。”

　　舞台上的郭京飞，是公认的话剧王子、喜剧天才。影视圈的郭京飞，却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这个地道的北京人，从三岁喜欢上表演开始，就注定要像个爷们儿一样活得有里儿有面儿，他宁愿在舞台上拿着少得可怜的薪水住在上海的棚户区，也不想四处求人跑组看脸色，因为舞台让他可以“孔雀开屏、找到尊严”。这一点，跟许多同龄艺人的出道之路完全相反，他坚持：“找别人，永远都是孙子，得让别人来找你。怎么让别人找你？首先得让自己强大起来。所以，我给自己5年的时间，我就好好地在舞台上站住。”到今天，他都可以自豪地说：“这条路是我自己杀出来的。”

　　当然，了解郭京飞，首先要从他的成长之路开始。

　　1979年7月2日，小郭京飞呱呱坠地，身为乘务员的父亲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在飞行事业中后继有人了。儿子渐渐成大，2.0的视力、强壮的身体素质，都预示着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飞行员的好苗子。

　　可是，郭京飞从小就拧着父亲的思路走，他最喜欢的不是蓝天，而是在人前炫自己。“可能是缺乏安全感吧，我爸经常在天上飞，家里就我妈一个人带着我。所以，小时候心理没那么强大，喜欢表演，其实就是想让别人关注我。”无奈，父亲只得抛下一句话：“去追你的梦吧，后果自己承担。”

　　那时的郭京飞像是个不良少年，对课堂知识无感，除了酷爱表演，便是在京城四处茬架，他最终选择退学。如果不是遇到初中的历史老师，也许他的人生会朝着很不堪的方向发展。那年，老师从学校离职去了北京电视台，他对小京飞说：“你跟我走吧。”

　　“我很幸运，每一步都会遇到一个天使。他带我走南闯北，算给我在精神上扶正了。”

　　在老师的鼓励下，郭京飞考上谢晋恒通学校，学业结束，没戏拍的他在上海生扛了一段时间，实在混不下去，只好打道回府。在北京，每天不是在家发呆，就是和一帮玩摇滚的哥们儿混。父亲试图说服儿子，给他找份安稳的工作，郭京飞打死不从，他说：“真要那样，我会疯的。”

　　现在回想起来，被父母包养的那两年，算是白白耽误了大好时光，幸好人生中又一位天使降临。那年春节，郭京飞去谢晋恒通的老师家拜年，老师是从上海戏剧学院聘请来的，她说：“今年我带班，你要考上戏吗？”

　　进入新千年的娱乐圈，一股美男阴柔风袭来，郭京飞显然没赶对点儿，上戏的漂亮男生被剧组招去试戏，他不眼馋，而是在学校专心练活儿。“我不羡慕，我知道他们得到这些要吃多少苦。我只能强大自己，在业务上下功夫。”在校期间，他最看不惯身边同学拉帮结派，没事见面头快点断了，弄得跟小社会似的。为此，很多人觉得他各色。到大四，郭京飞经常和研究生、博士生泡在一起，去美术馆，看昆曲，接触跟舞台有关的一切。

　　“你让大家了解这个世界，又改变不了，不觉得很恶毒吗？”

　　上戏毕业，上海话剧中心领导杨绍林[微博]看中了这个各色的男生，把他吸收进团，并且放手让他在中心重头戏《肮脏的手》中挑大梁。“我们团是中国唯一一个自给自足的团，就是因为他管理有方，他不玩陈芝麻烂谷子，给所有年轻人机会，不行，该跑龙套再跑龙套。”

　　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的郭京飞在处女秀中超水平发挥，这意味着，在上海话剧中心的舞台上，他可以稳坐男主角宝座。“它让我看到希望，让我在舞台上找到尊严。如果跑5年龙套，也许我真的会见组，求人。”

　　2006年，中心请来德国导演沃尔特·阿斯姆斯排演萨缪尔·贝克特的名剧《终局》，郭京飞主演。在此之前，主演过《终局》的很多演员都产生了自杀念头，一位德国国宝级老演员演完《终局》后，执意演独角戏，他不想与人合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后来进入疯人院，67岁，他选择跳楼了结一生，其人生轨迹与《终局》如出一辙。

　　郭京飞的体验也近似绝望，当时只有26岁的他，演完之后很想从中心的18层大楼上纵身一跃。“《终局》是什么？是国际象棋里的一个专业术语，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它特别让人厌世，每个环节都写得丝丝入扣，说的全部是事实。但干嘛非要说出来呢？你让大家了解这个世界，又改变不了，不觉得很恶毒吗？”那天，他恨恨地对沃尔特说：“以后你别出现了，好好在德国待着吧。”也就是那一刻，他冒出了演喜剧的念头。

　　“每天都在重复，就像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一样，演得快吐了。”

　　这一年，郭京飞主演的话剧《牛虻》获得了第10届佐临话剧艺术最佳新人奖，这也是他当演员后拿到的第一个奖。为了演好《牛虻》中的亚瑟，他舍弃了10万片酬的电视剧。现在看来，《牛虻》多少有点扯的嫌疑，但在当年，对于很多舞台剧男演员来说，他们对《牛虻》是有情怀的。

　　“《牛虻》肯定是成就男演员的，我心想，我挣那10万，也就10万。这个有荣誉，所以，我就干这事了。那时候傻，说白了就为了尊严。”

　　《牛虻》还让郭京飞获得白玉兰提名，加上前一年，他已连续两年提名却都以一票之差落选。直到出演宁财神的话剧《罗密欧与祝英台》，第三次获提名的郭京飞才最终拿到白玉兰大奖。那一年，评委们为郭京飞打得不可开交，一边坚持认为“这类喜剧不该拿奖”，另一边则质问：“凭什么不给他？人家演得好，还开拓了一种新的表演形式。”

　　2007年，郭京飞与新锐导演何念[微博]合作主演了话剧《和空姐同居的日子》，宁财神看过后，对郭京飞印象深刻，俩人见面后，聊得极其投缘。此后，他们联手创造了话剧界上亿元的票房神话。其中，郭京飞最喜欢的一部就是被他称作“既轻松又不乏思想”的《武林外传》。

　　“财神的戏特别能发挥我自己，当然要感谢之前受过正剧的训练，知道该紧时紧，该松时松，喜剧要的就是度，一定要准确，差一点就不对了。”

　　2004年毕业后的5年，除去周一休息日，郭京飞几乎天天在舞台上，有时候一天演两场，白天《终局》，晚上《牛虻》，演到后来，郭京飞差一点把台词弄混。不夸张地说，郭京飞这5年的工作量，相当于一个50岁中年演员的演出量。到宁财神的“缘定三生组曲”《武林外传》《罗密欧与祝英台》《鹿鼎记》最后几场时，郭京飞站在台上一听见“观众朋友们，请您关闭手机”的提示语，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每天都在重复，就像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一样，演得快吐了。”

　　他决定在30岁之前告别《武林外传》，告别莫小宝。“希望尝试更多、更新的角色。”

　　“我们是一群有理想有情怀还有点小本事但就是没钱的人。”

　　舞台上这5年，郭京飞被公认为话剧王子，虽然拿过多项演员大奖，又和搭档们一起创下1.6亿元的票房神话，但他们依然囊中羞涩。

　　最初几年，郭京飞住的是上海棚户区，除了交房租、正常生活开支，一个月所剩无几。“现在越来越好，团里可以保证年轻演员用戏养活自己，我们那会儿演话剧真的很穷。”演完财神的三部曲，日子稍微见了起色，但依然买不起房，后来买房，还是向老妈伸手借钱。1.6亿票房看似天文数字，但又能怎样呢？团里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完全落不到他们兜里，顶多年终奖发得稍微多一点。但就是这样，他和团队的小伙伴们依然苦中作乐。“我们这拨人挺难得的，都是一群有理想有情怀还有点小本事但就是没钱的人，这造就了一帮人的喜剧人格，loser心态。”

　　更可贵的是，郭京飞有一个懂他的太太，夫妻俩都没有虚荣心，吃喝够了就好。在记者面前，他不愿提及这些，因为会牵出他的明星姐夫——陆毅[微博]，“其实说出来对谁都没损失，可我总觉得家庭的事拿出来说，给别人感觉老像是在炫，我显摆我的专业可以，老是晒幸福，多讨厌啊。”在心里，郭京飞对许多人都心怀感激。搬新家时，宁财神送他一台冰箱，他一直鼓励郭京飞，一切都会有的。空闲时，郭京飞和妻子去姐姐、姐夫家蹭吃蹭喝，临走还不忘顺些东西回来。

　　“让我一顿认大哥，不可能。”

　　在当今的娱乐圈大环境下，一个演员不可能一辈子守在舞台上，这一点，郭京飞心知肚明。他说：“这是商业社会，你必须两条腿走路，否则会越来越被动。我排话剧时就想过这些，后来拿了一些奖，慢慢被认可，可兜里还是没有钱，也没有人认识你，其实对演员来说，挺失败的。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不希望更多的人认识他，喜欢他，谁也别装。所以，我决定出来拍电视剧，你把自己变成商品，你拥有你的利用价值，才会有票房号召力，才会有更多主动权拍你想拍的戏。”

　　2009年，郭京飞认识了现在的经纪人王京花，王京花认定郭京飞是天生的演员，她对他说：“你别把这个圈子想得那么复杂，它肯定复杂，但你把它想简单了，它就简单。你把腰板挺直了演好你的戏，吆喝的事儿交给我。”一句话，让郭京飞很是感动。“花姐就是厉害。当然，这一切还要感谢我在话剧舞台这5年，首先我不怂，挣不挣钱我看得很开，但别让我没面儿，让我天天跟人家胡吃海塞，一顿认大哥，不可能。

　　从话剧王子到影视新人，郭京飞最要过的是心理关。“话剧圈还算是个角儿吧，走到哪儿，人家好歹都很尊重你。出来以后，剧组里什么人都有，也有人看不起你，肯定不舒服。但这些都是我做好准备的。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翻篇儿了，重新来呗。挣多少钱干多大事儿吃多大苦，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你还抱怨什么呢？”

　　很快，郭京飞的名字便在影视圈导演、投资人面前排上了号。滕华涛邀请他出演《失恋33天》里的劈腿男，韩国导演安兵基请他参演惊悚片《笔仙》。在电影《小鱼吃大鱼》中，郭京飞一跃成为主演，虽然这部被他戏称为“一日游”的电影票房并不理想，但曾让《失恋33天》成功上位的著名策划人张文伯在微博上对它的评价相当高：“想在大银幕上欣赏本年度‘比王小贱还贱’的表演，敬请观摩正在上映的电影《大鱼吃小鱼》。那个‘贱人’的名字叫夏蜜，哦不，是夏密。表演者郭京飞。”三言两语就把郭京飞在《小鱼吃大鱼》里的角色特质精准地描述出来。

　　此外，郭京飞与张嘉译出演的《营盘镇警事》在央视一套播出，与徐峥[微博]出演一对好基友的《大男当婚》以及与小宋佳[微博]主演的电视剧《那样芬芳》热播。到2013年，郭京飞的多部作品登陆荧屏，除《龙门镖局》外，他和姐夫陆毅合作的电视剧《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以及云集夏雨[微博]、小宋佳、白百何[微博]等众多明星的电视剧《我们这拨人》，及电影《整容日记》等都将陆续登场。

　　当然，未来郭京飞还会回到舞台，因为“那是我疗伤的地方，也是我孔雀开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