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小说
游焜炳(文学评论家)
《燃情经历》揭示了封建主义的幽灵还在一些官场四处游荡。与作者此前立足于歌颂的长篇小说《东方玛利亚》和长篇文学传记《庄世平传》全然不同，作者在这里显示了他的
另一种品质——批判精神和胆识，该小说也由此获得了它的思想深度和独到之处，它给我们留下的思考和启示无疑是深刻而重大的。
有位市长曾对笔者说，有人向他推荐一部在全国颇有影响的官场小说，可他读了不到一半便不想读了。因他发现那作者对官场的许多潜规则全然不知，显然是个圈外人，因而作品显得很不真实。当笔者读了廖琪的新长篇《燃情经历》，当即便想到要是那位市长也读到《燃情经历》，定不会再说作者不知官场潜规则了，说不定还会拍案叫绝。因为这部小说确实写得很真实生动，而且有深度，在时下大量出版的官场小说中可谓独树一帜。显然，这首先得拜生活之所赐——《燃情经历》的作者有在汕头特区体验生活和在一个县级市挂职常委的经历。
《燃情经历》所揭露的官场腐败现象是够触目惊心的，贪污受贿、买官卖官、腐化奢侈等等这里也“应有尽有”，而且还颇具“特色”。甚至，据说那座官员们常用的宾馆(包括厨房)居然全没了老鼠，盖因老鼠们也变娇贵了，它们全跑到厕所专挑未及消化的鱼翅鲍片吃。官场的腐败可见一斑。
不过《燃情经历》的真正着力点还不在此。主人公廖至玉刚由报社下来挂职不久，便因说真话得罪了县委书记方东风，因为他触犯了一把手表态后其他人不得提不同意见的“大院里的规矩”(这大概也就是所谓的“潜规则”之一吧)。连贵为县长的刘宏道，也不能不小心翼翼，步步设防。也是因为他虽处万人之上，却还在一人之下，伴君如伴虎啊。但当他如愿以偿登上书记之位，一向非常谦恭、和气、谨慎、忍让的他与以前判若两人，马上就声色俱厉地训斥起部下来。这一笔真是入木三分。还有一笔更妙：他与下属邓秀艳早有恋情，但他一直强忍着，真个做到坐怀不乱，直忍到坐上一把手交椅才越界“下种”。因为他很清楚，直到此时，也只有到此时，他才可以说一不二，才可以为所欲为——因在这个基层官场，一把手俨然是个土皇帝。还有小说中一再表现出来的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意识，以及那种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现象所体现出来的森严的等级观念，所有这些，无不揭示着封建主义的幽灵还在一些官场四处游荡。与作者此前立足于歌颂的长篇小说《东方玛利亚》和长篇文学传记《庄世平传》全然不同，作者在这里显示了他的另一种品质——批判精神和胆识，该小说也由此获得了它的思想深度和独到之处，它给我们留下的思考和启示无疑是深刻而重大的。
但作者并非作为旁观的第三者进行上述的批判。《燃情经历》是部自传色彩和成分很重的小说，这样的小说往往摆脱不了自恋情结，难免会有意无意地对以作者为原型的人物进行修饰、美化或拔高。《燃情经历》的主人公廖至玉显然是以作者自己为原型的，而且廖至玉在小说中确是个难得的正直、仗义、清高、廉洁的正面形象。但这是作为代表社会良知的知识分子形象才这样处理的，并非作者的刻意拔高和美化。廖至玉的形象其实并不高大完美，相反，作者在小说中还常常毫不留情地对他进行审视和批判，或者说让他时不时拷问自己的灵魂。在他因“衣锦还乡”而飘飘然之后，因未被安排为揭幕仪式剪彩而深感孤独和失落之后，因不平和无奈而唆使亲近的下属去跑官买官之后，冷静下来他都会狠狠地“骂自己”：“你也高大不了多少”，“已经无可救药”，等等。廖至玉的自审完全可视为作者的自审，而作家的自审意识是难能可贵的，许多作家并不具备这种意识。其实，自审是作家认识和表现人与社会必不可少的途径和方法，其重要性和有效性是观察他人这种常用的方法和途径所无法替代甚至无可比拟的。可惜许多作家都惯用后者而不愿、不知或不善用前者。
因侧重于揭露和批判，小说自然更多地表现了这个基层官场的阴暗面。但同时，我们可以明显感到有一股浩然正气贯穿始终，有一股正义力量在推动情节发展。每到关键时刻，都是正义、良知、理想、信念、党性原则等最终发挥了作用，从而扭转了局面。小至否定方东风决定的以红色作新党政大楼外观基色的方案，大至推翻方东风拟定的违反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的土政策，推倒方东风内定的拟提拔调整的干部名单，直至最后将方东风等腐败分子逮捕归案，都是经过一番争斗，最终正义一方取得胜利。正因如此，《燃情经历》中的官场尽管问题多多，甚至有点乌烟瘴气，但整个作品的基调并不灰暗，而是明朗向上的。
光凭上述这些，我以为《燃情经历》便比一般反腐的官场小说高出一筹。何况它还有其它优长，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它为中国当代文学人物画廊贡献了一个过去未曾有过的、非常新鲜独特的、丰满而复杂的官员形象——刘宏道，他是很耐人寻味的。
图：
《燃情经历》，廖琪著，作家出版社2005年1月版，26.0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