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赶《七剑》零点行动的热闹，发现其人气比不了去年同期的《十面埋伏》，跟俩月前的《星战前传3》差相仿佛。看完后愉悦不多,疑惑丛生。
首先，影片伏笔过多，高潮太少，像极了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的开头，而不似系列电影的头炮。徐克说过，他的终极理想是把这个故事拍成七部电影，最终讲述一个《星战前传》般的故事，甄子丹扮演的楚昭南像阿纳金一样由正义的一方堕入黑暗势力。现在看来，《
七剑》多有隐隐约约的寓意，暗藏伏笔的情节，什么都意犹未尽，好比鲁迅说向子期《思旧赋》“刚开头却又煞了尾”，很不过瘾。《七剑》的主角绝不是正义联盟中的任何一人，楚昭南、韩志邦、武元英、杨云骢着墨较多，但他们都背负着复杂的人物关系和爱恨情仇，短短的出场时间都用来交代这些，内心开掘明显不足。反倒是孙红雷演的大反派风火连城以一己之力独挡七剑戏分十足，全片居然四次获得特写镜头仰天长笑，固然单调，但你想不记住那张狰狞的面孔也难。更重要的是，要说影片有点什么形而上的指涉的话，那也在风火连城身上，他曾在围攻七剑的间隙突然良心发现，一改凶残面目惨笑着发问：是谁，把这些善良的孩子变成了吃人的狼？而这一点，影片最后初步给出了答案，是朝廷的暴虐统治，是不分皂白的禁武令，而且，如果今后徐克获得投资拍续集的话，还会用楚昭南的转变回答这个中心提问。
事先的诸多报道已一再安民告示，《七剑》将舍弃飞翔和爆破，以写实见长，可真看了电影，徐克的返璞归真还是让我措手不及。徐克是毫无争议的中国武侠片第一人，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个超乎人们想象之外的能级飞跃。《蝶变》里玩的诡异氛围正让人如饮纯醪，《新蜀山剑侠》风格一变飞得人目眩神迷，《新龙门客栈》、《东方不败》才把凌厉打斗和江湖豪情做到极致，《黄飞鸿》系列又在似虚似实之间开出拳脚功夫片的新天地。上一部《蜀山传》一半是剑仙神魔一半是电子游戏，惟独不见了人间烟火，而这回的《七剑》乾坤倒转，从动作到造型竟然彻底地脚踏实地。影片中除了金素妍演的绿珠，其他所有人都像躲避日军的“花姑娘”一样涂黑面孔示人，张静初和杨采妮的扮相如同女盲流。想想光可照人的金香玉、邱莫言，徐克片中女角何曾这样《秋菊打官司》一样不修边幅过？
再说说动作戏，风火连城的杀人武器，那些匪夷所思的钩铲槊弩，让我想起了七十年代邵氏老片《清宫大刺杀》里面的血滴子，虽然未必切合实用，但视觉说服力是有的。七把剑自然各有名堂，不过镜头对各剑的威力功用交代并不清晰，连我这样阅读过大量资料的看客也不尽了然。打斗场面没有惊喜，没有天马行空，也没有硬桥硬马，寡淡得如同武戏文唱的老电视剧《三国演义》。不飞不是问题，转向也不是问题，但大师级的徐克惟独不该缺乏新意。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超高，都写实了还要奇巧，本身就有自相矛盾的地方。谁让他是徐克呢？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不独是影像风格不再嚣张，江湖儿女的情怀也在变异，令狐冲沧海一声笑的豪气，黄飞鸿颠沛流离而不改的侠气，《七剑》中哪一段、哪一人可堪比肩？那么《七剑》还是武侠片吗？我得说，《七剑》最后竟然让我想起了极力否认自己是武侠片而自命为史诗片的《天地英雄》。
黑格尔在他的《美学》中对史诗这样定义：“史诗以叙事为职责，就须用一件动作（情节）的过程为对象，而这一动作在它的情境和广泛的联系上，须使人认识到它是一件与一个民族和一个时代密切相关的意义深远的事迹。所以一种民族精神的全部世界观和客观存在，经过实际发生的事迹，就形成了正式史诗的内容和形式。”我在想，假如换个视角，揭去人为贴在《七剑》身上的武侠标签，以其简约的造型，豪健的风光，朴拙的打斗，反抗强权的主题，好整以暇的节奏，首尾《正气歌》的暗示，引而不发待续集的姿态，《七剑》难道也想抢一顶史诗片的帽子戴戴不成？
作者：李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