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有很多种，能光鲜于人前的叫明星；能演艺事业长青的叫艺术家；还有一类，是永远的绿叶，甚至在片尾演职员表里，也未必能打上他们的名字，他们是替身演员，明星大腕们不敢做或不屑做的动作，全由他们代劳。他们飞身跃下摩天大楼，他们从剧烈撞击的汽车里跳出来，他们在烈火浓烟中穿梭……他们不是明星，却成就了一部部电影里惊心动魄的精彩镜头。
替身演员付出很多，得到却很少。地位低、待遇差、缺乏安全保障，更是国内替身演员的三大困境。日前在上海发生的替身演员溺水身亡事故，让这一默默无闻的群体再次受到关注。
“刘德华”周敏：不要因为明星跟你说几句话就轻飘飘
周敏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特技队元老，是业内鼎鼎大名的高手，《醉拳3》里开摩托车玩飞车的刘德华其实就是他。还有《新上海滩》里从楼上翻下来的张国荣、《醉拳2》里玩高难度小动作的成龙……但他的一句话让记者体会到了他对自己身份的准确认知：“我手下的小兄弟经常因为某个明星跟他们搭讪了，就兴奋地来告诉我。我就会提醒他们，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明星掉转身就不认识你了。我们做好本份工作就行。”
听记者说起前两天替身演员出事的事，他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他们剧组这么不注意安全，照理，扮‘浮尸’难度很低，但也应该有安全措施，系一根绳子，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今年才36岁的周敏入这行已经18个年头，他说经过摸爬滚打，他们这一批内地最早的特技替身演员已经很懂得保护自己。“以前拍从高楼上往下跳的镜头，我们就真的傻跳。”最令周敏引以为豪的，是有一年在南京路拍香港电影《再生勇士》，他是郑浩南的替身，从华联商厦楼顶往下跳。这个高度和难度迄今无人能及。当然，周敏身上大伤小伤一箩筐。
“1997年有一次表演时，我的右手臂严重摔伤，当时不懂得自我保护，人家随便赔了我点医药费就打发了。其实应该去公安局验伤。当时老实，就算了。”周敏认为，替身演员必须加强法律意识，不止在工作前与剧组签好正规合同，危险动作都应要求保险，要保障自身权益。令周敏印象深刻的是1994年时的一部合拍片，一位女替身演员帮忙拍一个简单的摔倒动作，结果没摔准位置，后脑着地，不治身亡。“当年剧组只赔给她5万元善后。”他说，内地剧组不规范，替身演员出了事，通常是私了。
“李连杰”刘礴：看到别人出事，会觉得看到了自己
入行10多年，刘礴终于媳妇熬成婆———经刘晓庆的提点，他现在的头衔已经变成武术导演了。回想过去当替身的日子，他并不后悔：“完成动作后，只要听到导演与同行们鼓掌，我什么伤痛都忘了，值。”
难忘10余年前在电影《倚天屠龙记》里当李连杰替身那次。当年他只有16岁，拍摄一场“李连杰”中掌，从5层楼15米高的地方掉下去对的戏。因为年纪轻心高气傲，他起初不以为然，可一站到那么高的城楼上，才感到了害怕。刘礴回忆：“当时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只有一堆海绵垫子，我心一横，就跳了。摔到地上后特别难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一见到大家鼓掌，我觉得挺值，也就不觉得难受了。”
好莱坞同行拍特技镜头有气垫垫着，在中国，却经常只有几个硬纸盒，同行们受伤的情况见得太多了。刘礴告诉记者，以前技术不发达，像从三楼摔到二楼、再经一楼顶棚摔到地上这种现在可以靠电脑剪接的镜头，当时生生要人来演，“我就亲眼见过一位师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等到导演喊‘Cut’的时候已经站不起来，在地上翻滚、口吐白沫、耳朵出血。我的心都寒了，害怕早晚哪一天自己也成这个样子。”尽管如此，每当轮到自己做危险动作时，只要动作导演提出，他就
把害怕丢到了脑后：“如果做不到导演提出的要求，岂不太没面子？我拼了命也要完成。”
内地剧组不规范，为了省钱，不少剧组都会故意“忽略”替身们的保险。20岁那年，刘礴不慎摔断腿，在医院足足躺了6个月，至今留有后遗症，雨天还会隐隐作痛。可虽然危险系数高、安全没保障，但刘礴乐此不疲：“我有朋友开了个公司让我去帮忙，工资比拍戏高好多，但我呆了3天就干不下去了。”
“陈德容”田佳：虽然收入不固定，但就是喜欢那种刺激
身材小巧还留了一头长发的田佳，一度成了女演员替身的“专业户”，如在电视剧《家族利益》中当了一把陈德容的替身。他在上影厂特技队呆了6年，幸运的是没受过特别严重的伤。问他：“你做这一行家人会不会担心？”他回答：“家人当然反对，但就是喜欢挑战自己，喜欢做特技的刺激，对家人从来报喜不报忧。”
做特技，最重要的不是勇气，而是深思熟虑。他对第一次挑战“撞车”那场戏记忆犹新：“那是娄烨在武汉拍《颐和园》的时候，我骑自行车从坡上拐弯冲下来，哥们开一辆老式车由下往上，最后两车相撞。”短短几秒钟的戏，要考虑到什么位置相遇、要考虑到双方的速度，再加上这是一场雨中戏，还得考虑雨中的视线问题……考虑周全了，才能保证自己安全无恙。
如果剧组不给买保险，安全措施又差，钱还给得少，田佳他们会考虑罢工：“这样的活根本没法接，毕竟还是安全重要。我们这一行，逞强的话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因此谨慎和技巧很重要。”
田佳告诉记者：“我们没有固定收入。做的动作不同、剧组不同，拿到的钱也就不一样。一般来说，一个月一部戏，武行6000元，替身9000元，特技的话可能再高一点，但是跟香港地区或者美国的同行们肯定没法比。不过我们并不很在乎钱。”
替身演员的高危动作
跳楼
危险指数
跳楼是培训特技演员的必修项目。十几米甚至几十米的高空，一旦空中卸力的“功课”学得不到家，一旦地面上的垫子质量不过关，轻至骨折，重则残废甚至毙命。
撞车
危险指数两车相撞的场景很好看，但事前要做诸多准备工作：两车各自的路线、速度、角度、位置都得精确计算，有时还得考虑怎样从车中飞出来……哪一点没有算准，那就麻烦了。
冲火场
危险指数本来穿上防火服冲进熊熊大火中并不算特别危险，但现在剧组为了省钱，往往是外衣上喷点水就得冲进去，保护不当的话，在火中烧伤一块两块皮肤可不是玩玩的。
舞刀弄枪
危险指数刀枪不长眼，于是弄得连成龙大哥、李连杰这些“功夫皇帝”都不敢亲身上阵了。做武术替身，如果仅仅是不当心被刀枪划破一道口子，那还得谢天谢地呢。
吊钢丝
危险指数“天外飞仙”的潇洒，那些被吊在钢丝上飞来飞去的替身从来不会体会到。吊在半空中的那段时间，摆出各种pose之余还得祈祷千万别倒霉碰上劣质钢丝。
作者：晨报记者袁媛朱美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