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转来一篇长文《“现当代文学研究”真被“倒掉”了吗？》，发表在最近的《中华读书报》上，是对拙文《论“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倒掉》的反驳。一篇文章出炉，能够获得回响，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然而张洁宇同学的这篇文章，却使我惴惴不安起来。之所以惴惴的原因，既不在于该文的逻辑（尽管北大中文系开有逻辑学这门课，我依旧认为，逻辑是一种高智商的游戏），也不在于该文的立场（张同学之与现当代文学研究，不仅是一个研究主体与客体的问题，而是一个食客与饭碗的问题），更不在于该文的僵硬与死板（所谓专家
，在很多情况下，靠的不是文章的好坏，而是嘴皮子的厚薄），而是在于这篇文章在一个括号里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主体是什么？
这个括号以及括号之前的文字如下：“他说：”文学研究，自然离不开文学，更离不开经典文学。现当代文学研究的主体是20世纪的中国文学（原文如此，其实研究的‘主体’应该是研究者，研究的对象即现当代文学是所谓‘客体’—————引者）。“不幸的是，我的文章所用文字为汉字，遵循的是现代汉语的语法规范，讨论的问题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在文中竟然出现了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常识性错误，贻笑方家，羞辱门风。孔子说，思而不学则殆。为了学习与进步，我用三粒糖块向儿子换来了《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1996年7月修订第三版）的使用权一分钟，翻到该词典第1643页，看到“主体”一词下有三条释义：“一、事物的主要部分；二、哲学上指有认识和实践能力的人；三、法律上指依法享有权利和承担义务的自然人、法人和国家。”
比较而言，第一释义较常用，而哲学释义以及法律释义，则属于专业范畴。据说，其中的哲学释义，“据海德格尔考证，‘主体’（subjec鄄tum）这个词源出古希腊语‘根据’（υποκειμευου）。”
本案到此明了了：我在文中使用的是该词的第一个意思，张同学使用的是该词的第二个意思。在批评的主体与客体之间，出现了驴唇不对马嘴的反主为客局面。然而，问题真的这么简单吗？为什么看到现代汉语里的一个普通词汇，张同学条件反射地就会想到哲学？
难道他们家水龙头是“哲学之喷泉”？
有个成语叫白马非马，来源于哲学家们的辩难。白马是不是马，是哲学家们的事情。不懂哲学如我者，不关心白马黑马灰马五花马，所关心的只是，该马不是马斯洛马尔库塞马达加斯加，而是一匹中国马。还有一句话叫“言必称希腊”。时过境迁，在如今的现当代文学研究界，“希腊”已经不吃香了，马斯洛马尔库塞马达加斯加已经“明日黄马”了，专家们的嘴皮子更加新潮更加利索了……
但，现当代文学研究不是绕口令，也不是报菜名，不需要外国人名吓人，更不需要云山雾罩的哲学术语唬人，只需要回到常识，回到文学以及文学研究的常识部分，也就是我在《论“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倒掉》里所说的：“文学研究的根本是对文学作品的审美，说出一部作品一个作家的好与不好，一二三四五，子丑寅卯。然而，现当代文学的研究者们……
只能借用外来词汇和其他学科翻译过来的资源，诸如哈贝马斯、福柯、德里达等等……一则，是否和本土经验契合成问题；二则，这些‘汉化资源’本身就有问题。“就此打住。
附记：张洁宇同学在文中指责我的文风问题“语气轻狂，恣意戏谑。即如本文的题目《论”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倒掉》有意套用鲁迅的名文《论雷峰塔的倒掉》，就显得极不合适“。首先，这里的”本文“作何解？其次，鲁迅摸得，我摸不得？
林扶叠（广州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