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来专栏
上次的专栏中提到，罗伯茨的“坦白交代”还只是笔墨官司，参议院听证才是刺刀见红的肉搏。肉搏战尚未开始，罗伯茨就被迎头泼了一盆脏水，它来自一个叫“美国亲选择”的主张妇女拥有堕胎权的民间组织。
要阻止罗伯茨仕途，唯一的办法对有关参议员的进行公关。而要影响参议员的态度，最好的办法就是动员他们的“衣食父母”——其选区的选民。要动员这些选民，最简单易行的手段则是花钱制作付费电视政治广告，金钱和政治通过媒体融为一体。
为了搞臭罗伯茨，使之无法通过参议院的批准程序，“美国亲选择”斥资50万美元，在福克斯和CNN两大电视网以及几位关键议员所在州的地方台播放它制作的“毁罗”广告。在这个政治宣传广告中，民主党人专门找来一位在1998年一起堕胎诊所炸弹袭击案中的重伤者，让她现身说法，抨击反堕胎、亲生命组织的极端手段：“一个炸弹在我的诊所爆炸，我差点儿没命”。随后，镜头聚焦在罗伯茨签署的一份反对保护堕胎诊所的法律意见书上，与此相伴的是声音低沉的旁白：“大法官候选人罗伯茨准备的法院文件支持有暴力倾向的极端团体和一个已并定罪的向诊所扔炸弹的人”。接着，响起了广告主题的旁白：“给你们的参议员打电话。告诉他们反对罗伯茨提名。美国不能容忍这样一位大法官，他的思想让他原谅针对其他美国人的暴力”。
这样的广告够有震撼力的了，因为它传递出的信息很明确，罗伯茨与那些用暴力手段袭击堕胎诊所的狂热分子一丘之貉。实际上，这里涉及的是两个不相干的事件。罗伯茨的意见书涉及的是一项法律解释问题。上世纪90年代初，美国的一些诊所寻求法院的干预，要求法院下达禁令，禁止反堕胎极端分子在诊所周围示威骚扰。联邦法院支持了诊所的请求，发出了有关禁令。有趣的是，当时法官找出来的一项法律先例居然是一百多年前美国内战后重建时期保护自由黑人免于三K党迫害的《反三K党法》。联邦地区和上诉两级法院都裁定，堕胎诊所的骚扰示威是对妇女的一种歧视。但是，1993年1月保守派主导的最高法院却裁定，这项法律不能作为法院禁令的基础。最高法院的不利判决，迫使女权主义从国会那里寻找帮助，最终促使国会通过保护堕胎诊所的专门法律。
女权团体从最近公布的罗伯茨文件中，发现后者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在该案审理期间，罗伯茨正担任老布什政府的副总检察官。在代表政府给最高法院的意见书中，他巧舌如簧，争辩说骚扰示威并非是歧视妇女，只是企图“禁止堕胎”这样的做法。尽管只有妇女才会怀孕并寻求堕胎，但是，把反对堕胎简单等同于歧视妇女，“就法律适用和逻辑而言，确实大错特错”。
既然有此前科，政治广告便把他与攻击诊所的极端分子等量齐观。显然，反对法院下达禁令保护诊所与攻击诊所的极端做法还是有相当的不同。因此，广告刚一播出，一个专门研究政治广告的独立组织就指出其中的漏洞，认为广告中的内容直接误导观众，以为1998年的诊所爆炸案与七年前罗伯茨签署的法律意见书有关。针对这一批评，广告制作者依然振振有词，称他们追求的是两者间的“神似”。针对自由派的“毁罗”的广告，保守派组织“美国进步”表示，它将花30万美元，从周四开始，在同样的电视台播出反击广告来“挺罗”，主题将是“这些穷途末路的自由派还需几时才会遭受没顶之灾？”
但是，谁又来为罗伯茨洗清广告中自己所蒙受的不白之冤呢？没有人能够。根据1964年纽约时报案所判决的原则，除非能够证明批评者出自“恶意”，否则，批评者在批评官员公务活动时所犯的事实错误，不必承受“诽谤”之责。可怜的罗伯茨，一个堂堂的大法官候选人，不仅不能保护自己的隐私，而且，还无法向平头百姓一样，从媒体那里讨回一个公道，维护自己的名誉。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霍普金斯大学中美文化研究所
图：
罗伯茨先生，你的位子在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