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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乡村的“陌生人”

http://ent.sina.com.cn 2005年09月05日09:21 南方都市报

  蒋原伦

  (特约书评人)

  由于研究上的跨学科性质,使得我们很难对《土地的黄昏》进行学科分类。作者本人十分重视他对乡村器物系统、经验体系、实践方式分析的方法论和分类学意义,并给了它一
个“乡村经验的微观权力分析”的副标题。但是,我说不好这究竟是一部政治学、社会学或民俗学的著作,还是文化研究类著作,或者是福柯式的知识考古学类的佳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部精湛有力的理论著作。它不是虚构的文学叙事,而是对乡村经验的理性分析和重新叙述,对乡村符号系统的重新编码。而打动读者的,正是这种重新叙述背后深刻的真实性。

  张柠在当代文学批评界是一把好手,不仅多产,而且精彩。

  2004年初的某一天,灵光乍现(也许是窗外下了一场大雪,或者是打了一个喷嚏),他突然将手中那杆犀利的笔,直接插进了当代乡村生活之中,写出了《土地的黄昏——乡村经验的微观权力分析》这部力作。

  翻开这本书,一系列熟悉的乡村经验出现了,但张柠用的是一种全新的组合方式将它们收编在一起。他在熟悉的乡村经验中,嵌入了大量“陌生性”的因素。他甚至试图将乡村这个“熟人社会”,描述成为一个“陌生人社会”,并认为这两者是互为镜像的关系。

  由于研究上的跨学科性质,使得我们很难对《土地的黄昏》进行学科分类。作者本人十分重视他对乡村器物系统、经验体系、实践方式分析的方法论和分类学意义,并给了它一个“乡村经验的微观权力分析”的副标题。但是,我说不好这究竟是一部政治学、社会学或民俗学的著作,还是文化研究类著作,或者是福柯式的知识考古学类的佳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部精湛有力的理论著作。它不是虚构的文学叙事,而是对乡村经验的理性分析和重新叙述,对乡村符号系统的重新编码。而打动读者的,正是这种重新叙述背后深刻的真实性。

  从童年到青年,多年的乡村生活经验,再加上地质勘探队的经历,作者用双脚丈量着中国乡村大地,获得了相当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和直观印象。其实在中国当代文学中,也有不少优秀著作都是以乡村生活为题材的,但是“文学中的乡村”远远不能满足这位文学批评家的胃口,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对那些作品“很少有什么兴趣,我宁愿将自己的记忆封存起来,免得被他们搅乱了。”现在,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经验和灵感如潮水般涌出,……老实巴交的农民、神汉巫婆、牙医(或毁容大师)、理发匠、配种者、风车和水车、舂臼和梿枷、太师椅和蛤蟆凳、马桶和火桶、四时交替和阴阳晨昏,都被作者井然有序地组织在乡村生活研究的图景之中。阅读时,你不仅不感到琐碎杂乱,反而感叹其缜密和深邃。

  经验不仅仅是感性的纯直觉的,多年的批评家生涯使得张柠练就了严格、苛刻的理性批判目光。《土地的黄昏》的可贵之处在于,作者从最普通的器物和最熟视无睹的日常生活细节入手,对乡土文化进行了独特的归类和梳理,内容涵盖了乡风民俗、伦理秩序、微观权力、意识形态等多个角度,以此来重新审视乡村生活经验,并着重于各类经验的发生学问题,赋予了该书深刻的学术内涵。

  经验可以是凝固的,也可以是流动的,对后者的把握要艰难得多。普鲁斯特的煌煌巨著《追忆逝水年华》,就是因在时间的流逝中把握生活而享誉全球的。正是在动态的观照下,读者从《土地的黄昏》中看到了一幅乡村生活逐渐瓦解的图景:五十年前是农村社会主义改造,最近十来年是全球化和工业化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冲刷……在“现代性”的背景下,历史的脚步如此决绝无情,一切乡村生活挽歌式的哀叹和抒情都显得苍白无力。然而乡村生活的这一幕悲剧应该还有别的读解方式。

  农村的天地是广阔的、又是狭窄的,就自然空间而言,它无比宽广,容纳9亿农民绰绰有余。但乡村的社会空间和文化空间是狭小的,对传统的维护和对异端的排斥,再加上某些制度的原因,环境污染和生存困境,使得今天的年轻人纷纷远走他乡,到城市里打工觅食。在如此复杂的背景上,作者于平静的叙述和细密的解析中,对我国的农业文明作了扬弃和批判,并且,由于其独特的分类,还给日后的研究者留出了新的切入空间。

  《土地的黄昏》15章洋洋22万字,其实是一部很浓缩的作品,似乎每一章都可以扩充成独立的著作。其中“乡村时间”、“乡村空间”、“乡村器物”、“农民和食物”、“乡村的玩具和游戏”、“乡村生活中的儿童经验”、“农民的姿态、表情和声音”、“乡村的劳动分化和职业歧视”等等篇章尤其出色。其中还有一些附录(如“记一位民间歌手”),采用了文学虚构的写法,拓宽了读者理解的视野。

  在此书即将出版的时候,作者曾经告诉我,他心仪的是费孝通的《乡土中国》和法国勒华拉杜里的《蒙太尤》那样一些经典学术著作,并迷恋于他们那种质朴、简洁、流畅的学术语言。《土地的黄昏》在这一点上也做了有效的探索,其严谨的逻辑构架,是通过流畅而感性的语言表达出来的。

  还是回到前文提及的分类学意义,我想说的是,有了《土地的黄昏》这样一本关于乡村经验的理性分析和全景图像式的著作,从此“乡村生活研究”这类经验分类描述,将成为著述或学科的一个新类别!

  对话

  我不想解决问题,我只想呈现经验

  从文化哲学的角度研究乡村

  记者:你当初动手来写作这一本以农村为关注对象的书是出于什么考虑?

  张柠:我认为很多人其实并不了解农村。即使是那些具有农村生活背景的人,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何况今天的农村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在我们这样一个农业文明根基深厚的国度里,许多事情都跟农民文化相关,现代化过程中我们处处都能看到一种根深蒂固的农民性。农村究竟是什么呢?是电影里拍摄出来的、小说里描写的、人们走马观花看见的那些吗?不同的叙述角度就有不同的“农村”。文艺作品当然是一个方面,但从理性角度进行研究也很重要。我们有《齐民要术》、《天工开物》这样一些被列入农业科技类的著作,但关于乡村文化的现代学术著作还很少。国外有很多类似于“农村史”、“农民哲学”、“农民心理学”方面的著作,我们没有。我这本书主要是从文化哲学的角度研究乡村文化,通过农民特有的“时-空”体验、器物现象对身体的限制、身份等级和乡土秩序等各个层面,来描述乡村社会以及相关的微观权力形态。

  记者:《土地的黄昏》还有一个副标题是“乡村经验的微观权力分析”。你写作此书时是否更想从社会学的层面上来对中国的农村进行观察和分析?

  张柠:我的观察和分析,不只是引进了“微观社会学”的方法,还有哲学和心理学的方法;但我写的依然不是一本传统意义上的社会学著作,而是一本文化研究著作。也就是说,我研究的重心还是在乡村社会微观意识形态的成因,它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以及它内部的权力运作模式。这就是我所说的微观权力支配下的“陌生性”。

  费孝通先生在其著名的《乡土中国》一书中,将乡土社会称为“熟悉”的、“没有陌生人”的社会,由此引出一系列命名:差序格局、礼治秩序、无为政治、长老统治。这对我的启发非常大。但费先生在引用涂尔干的观点时,出了一个小错误。涂尔干认为,传统社会,比如乡村礼俗社会,是“机械团结的社会”,现代社会,比如城市法理社会,是“有机团结的社会”,而不是相反。强调差异的“有机社会”靠社会分工维系,人与人之间不相识,但相互依赖。强调相似的“机械社会”靠血缘和情感维系,社会分工不发达,自给自足,彼此之间没有必然的依赖性。血缘情感对纯洁性和统一性的追求,既是团结的理由,也是排斥的根据。所以,乡土社会表面上很团结,内部却充满了它特有的矛盾。“陌生人社会”和“熟人社会”是一对镜像。

  将经验重整为一个结构

  记者:书名中使用了“黄昏”这个词,是不是你认为中国传统的农村形态正在逐渐走向消亡?

  张柠:中国的农村确实正在消亡,今天的农村已经被纳入了“现代化”的进程,传统中国的乡村文化已经不复存在。我通过对记忆中的经验重整,试图找到那些消失了或者即将消失的东西,并试图将它整理成一个结构。《土地的黄昏》的章节之间有平行关系,但每一章的内部都有一个历史线索,也就是描述了乡村文化(器物系统、实践方式、价值观念)消亡的历史过程。现在农村的矛盾非常多,而且越来越复杂。在分析和叙事中,我一直试图保持一种冷静客观的视角。当然,我不想解决什么问题,而是把既熟悉又陌生的乡村经验呈现出来,然后对此进行重新解释。

  记者:《土地的黄昏》中有很多有趣的情节,可读性也很强。我能感觉到你对乡村生活的一种怀念或者包含一定程度的欣赏。那么,你个人对正在逝去的农村是不是有一种情感?

  张柠:这个问题是一个陷阱,因为它会立即引出一个振振有辞的质问:既然你怀念乡村,为什么不到乡村去生活呢?我当然也可以用同样的逻辑问:既然你说童年是美好的,为什么不钻进你娘的肚子里再出生一次呢?

  所以,与其用“怀念”、“欣赏”这样取向明显的词汇,不如用“回忆”、“叙述”、“编织”这样一些中性一点的词汇。我只是力求客观分析和描述。尽管这种分析和描述的语调有时候会流露出一些情绪,那也只能看做是生活经验的印记,或者说是对现在的一种无可奈何的回应。我确实是想写一本“充满感情的理智之书”,用情感的丝线编制出抽象的图案,来表达充满动感的乡村经验及其变化形式,但我不想用“怀念”、“欣赏”来形容它。

  强化个人的“自我启蒙”

  记者:除了你反复强调的对乡村文化的描述和对乡村经验的理性审视之外,你的这本书与当代社会问题有什么关联?

  张柠:传统乡村社会注重生产价值,认为只有生产原料的农民才创造价值,而对原料进行加工的其他职业不重要。其实加工业也创造财富,他们从实用和美学两方面增加了自然原料(石头、铁、木头)的使用价值。但是,我们在城市里看到的越来越细化的社会分工,不但将人的整体性拆解了,也将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性拆解了,这是近代启蒙运动或工业革命带来的悖论。现代社会分工带来的所谓“有机团结”,不过是一些法规和合同而已,我们没有“仪式”,没有“节日”,没有彼此相连的情感基础,只有一种彼此谁也离不开谁的“冤家”心态。因此,研究和描述,并不能给我们一个简单的结论,它不过是提供了一种新的参照系统,或者分析问题的视角,实际上也是强化个人“自我启蒙”的一个环节。

  本报记者 刘炜茗

  图:

  《土地的黄昏——乡村经验的微观权力分析》张柠著,东方出版社2005年8月版,30元。

  张柠:我想写本“充满感情的理智之书”。

爱问(i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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